“宋文,人已经到村口了。”李清气喘吁吁的,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人?什么人?”宋文从树上下来,又拍了拍手上的灰。
没等李清回答,他倒是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悠悠抬腿向村口走去。
昨天就听村里的人说,一批知青要分配到他们这个村里来。
知青是什么?他不知道。
问村里的人,他们也说不知道。只说这群知青是从城里来的,是和村里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村里人又都不说话了。就算是想说,又能说些什么呢?
宋文慢慢把太阳踩碎在脚底,嘴里哼着小曲儿,那还是他上小学时音乐老师教给他的,叫什么他记不清了,但旋律记得很牢。
还没到村口,远远地,就看到了他的爸妈。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他没见过。
他爸像是看见了他,招招手向他示意。
宋文本打算走了,看到他爸的动作,只得过去。
“这是······”宋光明看着旁边这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叔,叫我严程就好。”
“对对对,这是你阿程哥,以后他就住在我们家了。”
严程看着宋文,对他报以微笑。
宋文看着面前穿戴整齐的人,一时出了神。
知青,就是这样的吗?
“文啊,我和你妈先走了,社里的人来催了,草还没割完呐。你先带你阿程哥回咱家啊。”宋文从思绪中抽离,点点头。
宋文从小性子就野,调皮捣蛋的事儿啥没干过。这会儿有了生人,却安分了。
瞅见严程堆在地上的行李,提过一两件,就往家里赶。
他干啥啥不行,也就力气大点,爸妈都说让他以后把力气当饭吃。这会子,他除了拎拎包外,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严程看到宋文往前走,拿着剩下的东西,跟在他后面。
这包看着挺小,到还挺重。饶是宋文,提的也有点累了。幸好这村口离他家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他家挺大,除了每年过年要用的大庙之外,大抵是村子里最大的一家了。
严程从宋文拎着的包里抽出一大摞子书,放在桌子上,厚厚的,大概几十本。
“认识字吗?”严程问道。
“小学认过字,初中就没上了。”宋文老实回答道。
“行,书我放桌上了,要看的话直接拿就行。除了这儿,还有很多地方,是你该看看的。”
宋文不懂,除了这儿,就是城了,除了城子,还有哪儿呢?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严程在他们家,已经住了快两年了。宋文好像是一下子长大的,人也安静了。
这会儿,他背着一筐从山里摘回来的野果子往村东头赶,他用带着尘土的手蹭了一下脸,把本来就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形成的麦色皮肤蹭得更灰,但在这偏远的村庄中的,没什么人在乎所谓形象。
送完果子,他便在村又坐下了,拿出塞到口袋里的书,他便翻了起来。
前个几天,严程进城买了新书,他翻完之后,就是宋文的阅读时间了。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运河宽阔,水面平稳地波动着,偶有鱼影在水中晃动,摆动两下尾巴再瞬间消失。岸边绿树繁茂,草地柔软,野花开得正好,小虫在地上慢慢爬着。
严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的。
“阿程哥,我想读书了。”
“爸妈都希望我待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是,每读完一本书,我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小地方,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我想,我应该有所作为的,我应该为国家做出贡献的。”
“我还有更加广阔的未来,我还有很多我应该去看的地方,还有很多需要我干的事。”
“我不是讨厌现在这种日子,我只是想做一些之前不敢做的事情。”
“不过,阿程哥,你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吗?”
严程凝视着宋文,摸了摸宋文的头发。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四岁吧,你真的长大了,”严程拍了拍宋文的肩,“这是你的事情,也是你的选择。”
宋文一夜都没睡着,他想,他应该向上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渐渐地,残星闭上了它昏昏欲睡的眼睛,在晨空中隐退消失。
第二天,宋文就背着包,到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