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
又是一年端午节,粽香沉沉,是言不尽的遗憾。
犹记得那年的端午节,风吻过红尘,阳光懒懒洒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小村庄上,万籁俱寂。外婆在树影斑驳下包粽子,我搬着小板凳痴痴地看着。如素的糯米,圆润的蜜枣,在扁舟一般的粽叶上紧紧相拥,外婆的巧手变魔术一般的将粽叶一裹,再缠上一根红线,一个小巧的粽子便跃然手上。
外公背着手几次从外婆身后经过,外婆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你想包就试试嘛。”外公撇撇嘴:“是孙女想吃我才包的。”说着,外公坐下来,他干瘦如柴的手拖起一片翡翠一般的粽叶,这双手布满老茧,沟沟壑壑,如砂岩粗糙,而当这双手拿起粽叶时,又平添了一分柔和。外公略显笨拙的将粽叶尾端卷成三角形,放入柔濡的糯米,似是觉得米少了,又从冷水中捞起些许覆盖在上,将琥珀般的蜜枣埋进糯米中,用手指将漫出来的糯米拨回去,轻轻按实。他学着外婆的手法将粽叶认认真真的缠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一手小心翼翼的捏紧粽叶,一手牵起一根红线,用牙齿咬着红线的一头,扯着红线的另一头将粽子缠紧,最后用黑瘦的手指将红线的两头系成一个歪歪斜斜的蝴蝶结。外公包出来的第一个粽子是个扁扁的三角形,与外婆包的截然不同,偏偏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如获珍宝一般将粽子放在手心上,孩子气的笑起来,眼尾的皱纹舒展开来,盛满细碎的笑意。橘黄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叶隙斜斜的洒在外公银白的头发上,微风涌动,光便成了水,似真似幻的流动着,流过那段年华。
水汽氤氲,乳白的水雾袅袅升起。掀开锅盖,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外公迫不及待的寻找着自己包的粽子,很快用筷子加起那个扁扁的有些变形的三角粽子,放在盘子上兴冲冲地转过身:“乖乖,你来尝尝,外公专门给你包的。”外公满眼期待,而我那是当真聪明的紧:“外公,你这粽子也太丑了,外婆的才好看呢。”小小的我没看到外公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欢喜的吃着外婆的粽子。外公有些怅然,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端着粽子独自走出屋子。外公的背早已佝偻,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是道不明的落寞。不知为何,我的心狠狠酸痛,那个背影,不论多少年都历历在目。
那年冬季,外公在满天飞雪的夜晚离开了我。这么多年,每至端午总会想起外公,可有时回忆了好久,都拼凑不起他的样貌,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件小事,我都记的清楚。我不再和任何人过端午,因为哪怕我有群星在头上,屋里的小灯却永远暗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