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心点灯
凌乱的桌面,堆积如山的书,白花花到处飞到卷子,以及昏暗的光线下,弯着腰,手持蜡烛,忙忙碌碌寻找火星的身影。
打火机呢?少年站起身,一片漆黑里茫然四顾。也许在别的房间吧?他迈开步子,有点局促地向前方黑暗走去。
这条路是如此的长,黑的没有尽头,寂静无声。
忽然闻到清浅的幽香,有点像桃花,偶有鹂声宛转,听不真切,却绕着人心尖发痒。一点点微光落在眼前,很碎,很小,眼睛就瞬间被点亮,冒着热气。
豁然开朗,大抵便是如此。
桃花团团簇簇鲜妍如锦,漫山遍野大肆张扬地盛放,开的热烈红火。乱花渐欲迷人眼,步步向前,步步高升,脚下踩着风,触及那乳白的云儿,掉入牛奶汇成的海里,看它层层叠叠波浪将自己围住。
而自己越陷越深,沉醉不知归路。
然到云海至深,虹桥之巅展浩气。
若这真是梦,那就让它一直做下去吧。
此时此刻,所以的语言都是如此苍白。
忽有人高歌一曲,给这春光无限增色:“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那声音尽管岁月雕刻浸染过的痕迹,却不觉苍老。那万古不变的少年的轻狂恣意,似这枝头灼灼盛开的桃花,永远在最好的春光里绽放,鲜艳如初。
风华正茂的日子里,就应该少年意气风发。
与此同时,少年手里的蜡烛亮起小小的火苗,即便天地又变作漆黑一团,可这小小的一簇光照进了少年心里,他前进的脚步跟坚定了。
我的前路一片漆黑,可我的心无比坚定,因为我是少年。
这条路不长。
远处洒落星光灿烂。
当所有景物了然,少年的腿瞬间被定在了地上,手里的拳头猛烈地握紧,却又突然松开,长叹一声。
又是这样一幅画呢?皎洁的月光铺撒在满地硬币上,硬币放射着璀璨明亮的光,恍惚星星镶嵌在地上。会有晚风路过,在树与树叶与叶之间拉奏小提琴,这风里也带着自由的味道。
少年捡起硬币一瞧,是六便士,当时英国价值最低的硬币。然后,少年的眼底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前面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俯首画画。
怎样的画?
月亮从天上下来,飞到他的画上。
这个男人似与月光融为一体,沉凉如水。他一般低着头,除了必要抬头望月,不大的灰色的瞳孔流转,竟也是熠熠生辉。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望向月亮。”
而对于这个刻薄,无耻,恩将仇报,毫无道德,傲慢自私的人。
少年想立刻冲上去,狠狠打他一顿,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抛妻弃子放弃优越的生活来这里?”
就像看书时所想的那样。
可他一定会说:“我要画画。”
无论在书中还是现在。
这个消瘦,褴褛,贫困潦倒,坚定不移的人。
少年想,捡六便士,有时抬头望月,不好吗?
却不知一直专注画画的人,停下画笔,讽刺地反问:“你有什么月亮?’’
明明是背对着自己,可那不屑一顾的目光,似刀扎入心口。
这句话如轰雷,眼前所有景物碎裂一地,自己也似掉进无限深渊,胸口闷,喘不上气。
少年眼真真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羸弱的是皮,坚硬的是骨,自由的是灵魂,追逐的是自我。
人生如梦,一樽还醇江月。恩特里克兰德的月亮圆满了。
而我的月亮呢,又在哪里?
不想一生碌碌无为,也感人言可畏,不肯放手一搏,或只是贪恋眼前的安逸,舍不得对自己狠。
这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模样吗?
这不是。
少年喃喃自语,无声胜有声。
星星们消失了,一切归于混沌。唯手中蜡烛,用越发强壮的光亮驱散黑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少年看不见,却能听见火焰燃烧时枝干咔擦断裂的声音。千年之前有人点燃火束,愿照亮江山社稷,国家前途。
什么都听见了。听见高殿之上帝王厌倦烦闷的叹息,听见声声泣血的苦苦哀求,听见冷风萧萧,冷雨淅淅,听见那江水滔滔不绝永无止境地奔流不息。
这是一朵壮烈的花。
这是一颗苦涩的果。
完完全全将自己献给祖国的大好河山,将尚未完成的夙愿投掷江海。
梦想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也是伟大的爱国主义。
少年终于看见了,走过重重迷雾,终拾得一颗红心。
蜡烛光像太阳,黑暗消失了,亮堂堂,明晃晃的,暖人心。
路的尽头,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守候在那。
“你的小屋灯亮了吗?”
“亮了,谢谢您送的星星。”
老人却是和蔼地摇摇头说:“这是你是世界,这些星星都是你这里找到的”。
“星星放久了不会黯淡,但你会遗忘。星星要放在心中,让这光时刻明亮着你的心,让灯火不熄,梦想的脚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