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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
高中组 0 张洛源 苏云生 浙江
时间:2021-11-14 点击量:473 推荐量:0 评论数:
				

秘密

关于我们宇宙结构及本质的众说纷纭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而少有真正的智者能接近这一秘密的真相。我写下这些文字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明我是如何理解我们的世界和它必将走向无限的证言。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 我们的宇宙由科学构成,同时它也是科学本身。 这一公理的正确性显然是毋庸置疑的,在我出生之前以及更久远和漫长的时间内,它已经得到了无数次的证实。宇宙由无数圆形的木质厅室构成,没有人知道这些房间的确切个数。在我所见过的每一个厅室的正中央,都摆放着一篇论文。不同厅室之中的论文是不同的,其所属的领域有时也不尽相同。论文由世界上全部的语言写就,任何人——哪怕是瓜拉尼的萨莫耶特-立陶宛方言的使用者,也能从论文的众多备份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几页纸。也许是为了方便宇宙中的旅人阅读这些论文,在厅室的边缘,总有供人小憩的座椅与书桌。 和所有人一样,我出生在已经被证明将是无穷多的厅室的其中之一。自从我记事起,我就作为图书管理员,生活在附近的几个厅室之中。和所有图书管理员一样,我负责管理一小块区域内的论文(这些位置相近的论文似乎紧密相关),保持厅室的清洁和论文的完好无缺。 作为一个图书管理员的生活时常是枯燥的——即便有时能幸运地碰上在此休息或钻研的旅人,听他们讲述从远方带来的传闻,但生活的大部分时光总是独自一人,只有那几篇论文能够陪伴自己。因此,一个图书管理员把自己管理的那些论文看得滚瓜烂熟,以至于成为该领域的大师是常有发生的。然而,我并不是这样。我分管的那几篇论文讲述了图论中一些奇怪的基础概念,对于我来说,我曾经完全无法想象这些非现实的产物——即便是它们中最简单易懂的。至少在我年轻时是这样。 要从一个厅室去到另一个厅室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穿过厅室与厅室之间五十步长的笔直木质连廊。走在一些老化的连廊上时,你甚至能听见脚下木板变形发出的嘎吱声,或者闻到空气中偶尔散发的潮湿气味。连廊的门通常被安装在圆形厅室的两侧,一个厅室总有两条或者更多的连廊。几束光线从连廊正上方的小孔之中射入,汇集到厅室顶部正中央的折射与散射装置之中,再分散成若干条光路,分别进入厅室另一侧连廊上方的小孔——这样便构成了厅室中的照明系统。 事实上,人们直到上个世纪末才发现了这些无法探知其内部结构的,漆黑外壳包裹下的精密仪器及其所构成的绝妙系统——在一间遥远的厅室里,有个绝顶聪明的天才站在椅子上,高高举起纸质的论文而遮住了一侧的光路,而厅室另一端的光线也随之消失了,而在同一时间,光线消失的连廊所连的厅室也陷入了黑暗之中。人们开始不断重复这个轰动性的实验,并发现它无一例外。于是我们终于把连接厅室的连廊分为入口和出口——光线进入的即为入口,反之则是出口。 今天,我们知道,这一实验事实上揭示了我们宇宙中光的方向性和一致性,而这则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光是否可以无限的向宇宙的两端无限延伸下去?所有的光束是否有共同的起点亦或是遥远的尽头?从那之后,对光的追寻,对我们宇宙边界与构造的探索就从未停止。但直到在这一重大发现提出的许多年后,它的价值才终于被人们所真正所认识。 相比于宇宙的边界,宇宙的中心则更早进入人们的视野,因为对历史和过去的探索往往更加容易。向宇宙中心的探险队接二连三地出发,他们从一个厅室走向另一个厅室,由一个入口走向另一个入口。人们相信,至少是这些探险队中的几支,到达了宇宙的所谓中心,因为远方的旅人时常带来相似的证言与传说。逆光而走的溯源探险队经过夜以继日的长途跋涉后不得不停下,在他们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厅室里,光线照常从边缘的小孔上射出,但小孔的下方并没有木质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坚不可摧的石墙。据说当探险者轻敲石壁,将耳朵贴在其上时,还可以听见石壁深处传来的隐约回声。人们因此推测,光线的源头或宇宙的中心是某个无法进入且无法探知其内在构造的厅室。 即便到今天,这一结论都是令人疑惑的,唯心主义者们断言,这就是我们的宇宙是上帝的造物的直接证据,而另一些人则声称最终的厅室内存放着我们宇宙中真正普遍的和最基本的原则,存放着整个科学的基石,终极与真理。那些阴谋论者们则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未到达终点的人编造出来的,哄骗小孩子的荒谬谎言,我们的宇宙根本不存在中心。我无法判断这些学说与观点的正确与否,但向宇宙中心的探索最终逐渐没落了,只有个别虔诚的神秘主义者继续向这个难知真伪的命题一意孤行。 随着溯源运动的没落,人们的目光逐渐转向宇宙的尽头。据我所知,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少人自发地离开自己出生的厅室,沿着和溯源探险队相反的方向,追寻着亘古以来穿过整个宇宙的光束,试图穷尽宇宙的边界。不知从什么时候,也许是十多年前,这个群体开始被人们称作“追寻者”。 他们是几年前到来的。随着细碎而嘈杂的脚步声与连廊木板的嘎吱作响声逐渐靠近,一群追寻者——这些人常常成群结队,结伴而行,出现在了我的厅室之中。我于是放下了手中的论文,用有些诧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大约有十来个人,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不乏年轻力壮的青年。这样的队伍虽说不是我所见过最庞大与繁杂的,但在我们的世界中也是罕见的。 这群追寻者就像他们大多数时候那样,在我的厅室中休息驻足。通常他们只逗留几个小时,而后便又踏上他们漫长的征途。尽管我曾从旅人的口中听说过他们的故事,但这却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些传说中的人们。在出于好奇的攀谈之中,他们告诉我,他们多来自几百条连廊之外的厅室。就像所有人一样,他们年轻时也游荡与徘徊在方圆几百步之内的狭小空间,翻阅着相同的文字,忍受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他们用激动的神情和滔滔不绝的美誉讲述着他们心中追寻的目的:逃离与出走、憧憬与希望。在他们即将动身出发之时,有人问我是否要一起离开。 的确,这样因循守旧的生活是人们所厌倦的,但理想主义者的狂热与谵妄却是我所忌惮的。真正让我着迷的事物是宇宙本身,它隐藏着的无穷秘密和规律直至今日仍然令我如痴如醉。片刻的沉思过后,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正如我前面所说的,我对于生活的厅室并无太多眷恋,只是最后端详了几眼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注视着那一束贯穿厅室而过的光束和它所进入的深邃空洞之中,便和这些人一起走进了连廊的昏暗之中。 当人们站在时间的顶点回头眺望,会不时感慨这一仓促决定的正确性。它引导我走上了另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对宇宙与真理的探索。随着追寻的不断深入,一些奇怪的现象被发现了。例如有些人发现,向一个相同的方向前进一百五十步——也就是穿越三条连廊,而后转向另一个不同的方向(但不是来时的那一个),有时只需笔直地前行一百步或五十步就能返回原地。而另外一些时候,这个数字则会是两百五十步或更多。起初人们对这些现象并不信以为然,理所应当地断定是他们在长途跋涉的行程中累得头昏眼花,或者干脆放肆地嘲笑他们糟糕透顶的方向感。 因为种种原因,这一现象在发现的初期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怪事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降临在了那些笃定这不过是种谬误与错觉的人身上,连我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状况。最后所有人都一致肯定,自己走的路径始终是一条直线,而其中的光路也更是笔直的。这引出了一个令人疑惑而不安的结论——在我们的宇宙中,欧几里得的直线公理,即两点之间有且只有一条直线,并不成立。在上述情况之中,人们途径的两条直线型路径既不等长,更不共线。这让人联想到远方叫黎曼和欧拉的怪人曾推崇的几何学,而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认为是疯子的呓语,而今天我们却知道那是更接近事实的模型。 但在当时,当观察所得的结果与传统数学的基石相矛盾时,人们试图找出能自圆其说的牵强理论来捍卫他们旧有的观念(他们总是这样,不是吗?)。曾经盛行一时的说法是这样的:宇宙是一张扭曲的蛛网。连廊就是缠绕交错的蛛丝,而厅室就是其中的结点。而蛛丝被某种力量改变了形状,即连廊中的空间和方向是扭曲的——至于是如何扭曲以及是被何种力量所改变的,则没有给出确切的证明。在我看来,这种说法无疑是一种荒谬的自厢情愿——我们知道,宇宙中一切基本而普适的真理和规则常常是简单明了的。我想我们的宇宙并不应该成为一个最大的例外,尽管简明而合适的模型在当时无法被迅速地发现,但我坚信,宇宙必然有它的逻辑和秩序,具有着某种神圣的合理性。 随着探索的进行,光束不断地出现更多的分支,而毫无终止的迹象。假如你长时间注视着那些光束,你将会发现空气中漂浮着的渺小尘埃——于是你联想到自己也无非是宇宙中缓慢飘动的浮尘,虚度着也许本没有意义的短暂时光,追寻着一个也许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人们不得不从那些悬在半空中的理论中回过神来,重新审视那些更为现实的问题——这个问题时常显而易见——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了。尽管一路上有像我这样的人陆续加入,但人们退出的速率似乎更快。过分的指望自然会带来过分的沮丧。也许是因为我们正加速离开宇宙的中心,论文逐渐变得模糊抽象,晦涩难懂。确信自己追寻目标的难以企及是痛苦的,往往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坚持下来。于是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作为搪塞的借口,趁机离开。不断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找到了科学上的归宿,自己日夜思考问题的完美解答。有人则把这些想法更加直白地表达出来:追寻的过程并不比管理员的生活更丰富,恰恰相反,它更加枯燥且令人困乏。于是,有人重新成为了管理员,有人则沦为了无业游民,四处游荡。不过这并不是最糟的,有人在这种精神的煎熬下彻底丧失了理智,精神失常,认为宇宙本身才是最大的谎言,宇宙的尽头是智慧者的牢笼与监狱……他们无休止地争论着,否定与混淆一切。 作为追寻者中的一员,亲眼目睹这些景象无疑是难受的。但在怜悯的同时,人们往往无能为力。每当队伍经过一个厅室,剩余的人都会分为两三组,沿着光束的不同分支继续前进——之前的怪异现象说明,这样的效率是更高的——尽管只是在理论上而已。几个月前,当我和最后一名同伴在一间关于多普勒效应的厅室中分别时,我感到了久违的寂静无声和孤独,这让我回忆起若干年前还是图书管理员的时光(这些记忆仿佛已经十分遥远)。送别的仪式并没有持续很久,我们都一言不发,我只是默默望着他消失在连廊中的,被光束照亮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与他初见时的情形,在内心中为他低语祝福。 接下来的几周里,孤独的侵袭日夜不停。当一个人独处厅室之中,我时常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入口,期待着听见熟悉的细碎脚步声,但希望总是日复一日地落空。我知道我走上了一条比记忆更长的路,和所有人一样,我试着露出微笑,但陪伴着我的只有如同朝圣者般的悲苦。只有那个美妙的希望才使我的孤寂得到一丝宽慰。我个人的故事并非我想讲述的重点(尽管我已在此花费不少笔墨),但我思索的结局来得十分突然,却并非没有先兆可循——在我曾以为前方无望时,我到达了宇宙的边界。显然,宇宙的边界是一个普通的厅室——这与人们所预想的一致。一样的木质厅室,一样的昏暗连廊,一样的光路和纸张。宇宙的边界并不比别处更为特殊,这恰巧证明了宇宙规律的一致性。在我看来,这座厅室与别处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它的出口——严格地说,这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口,那没有厅室可连接的直走廊事实上并不存在。这就是我将这里视作一个缺口的原因——一个连接已知世界与未知世界的缺口,一个连接光明与虚无的缺口。 年轻的旅人,如果你真能身临其境看见我所看见的景象,难么你一定能够理解我所写下的这些抽象难懂的文字。我们宇宙的独特结构是难以准确描述的,因为它超乎所有前人最天马行空的想象。在通道之外的一片漆黑中,我窥见宇宙的一角。宇宙是黑色的,而在远处更深的黑暗之中,我可以依稀看见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点——那就是厅室从外部看起来的样子。每个点都代表着一篇论文,一个个彩色的点间连接着一条条五彩斑斓的细线,一条条散发着光亮的细线又点亮一片小小的空间,竭力向未知的黑暗宇宙延伸。多年以后,当我即将永远合上双眼之时,我脑海中浮现的一定是这幅画面。 我一直难以找到一个恰当的模型来描述我们宇宙的结构,直到我出生的那个厅室中的论文再次被我记起,我们才终于开始明白,它与我们的宇宙是如何紧密相关。在恍然大悟之中,我构想出整个宇宙的结构与图景。宇宙不是小径分岔的花园,也并非米诺斯的迷宫,而是一幅简单有向图。我试图用浅显的语言去阐释这个几百年前就被提出然后被遗弃在浩如烟海论文中的概念:一个“图”包括定点(有时也叫结点)和连接两个顶点的边。一个顶点上有时连接着多条边,而所有边的长度都被视作是相等的。如果用它来形容我们的宇宙,人们只会诧异于其惊人的吻合:厅室就是其中的结点,而与此同时连廊就是由旧理论指向新发现的无数有向边。可以预见,想要更确切地了解宇宙,人们必须深入图论和拓扑学的秘境,以完善我未必完美的构想了。 此时此刻,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一束光正从厅室正中央的折射装置中缓缓射出,穿过缺口上方的小孔。在我的身后,新的连廊和厅室正在诞生。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无限时间中此刻的瞬间,我似乎成为了宇宙本身的书写者。我相信在这座将会趋于无限的宇宙,在这将会趋于无限的科学中,有数不尽的像我一样的书写者,而这些人的文字,将会作为宇宙的一部分流传下去。有时管理员成为追寻者,有时追寻者成为书写者,有时书写者又成为管理员。我们的世界就在这样一种运转与工作中前进。那位叫做开普勒的年轻人是正确的。膨胀中的宇宙盛放着我们科学发展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人们所有的欲望与沉思,都将成为宇宙的一部分,化作那亘古不变的明亮光束,照亮我们前方的迷途。我不揣冒昧地对一些古老的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样看来,宇宙将走向无限和永恒。 年轻的追寻者,也许我此时已经离开这间美丽的厅室,重新开始云游四方的生活,或者继续追逐另一束光亮,而你也将踏上属于自己的旅途。但我还是要送给你一句临别赠言:追寻是我们与世界共存的方式,对真理得以探索就是种幸运。我觉得我有权告诉你这一点,因为这就是我们宇宙的全部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