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这不是我第一次写西蒙娜薇依了。
某天读林贤治先生的《旷代的忧伤》,其中有一章,叫《穿过黑暗的那一道幽光》,不经意翻了一翻,却无意中发现这一章的篇幅是全书最长的,从幼年的一些小事到成人再到死亡,作者一反常态的细致道来,不吝惜笔墨的分析。于是我想,先生是否也一样,对薇依有着深深地敬意与钦佩呢?
看第一遍的时候,西蒙娜薇依就已经令我折服。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只是薇依的形象让我耳目一新。因为不管是在中国的古典故事亦或是西方的戏剧小说中,女性的形象似乎总是依附着爱情而出现,张生崔莺,丽娘梦梅,朱丽叶,苔丝……不论作者写作意图何在,或是想借这些美好又脆弱的女子表现些什么,似乎总是绕不开情爱。也许是我的认知太过狭隘,因为爱情只是众多美好情感当中的一种,本不该也没有必要绕开,但当我看着一些史料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去想,什么时候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上,可以更多地看到女性作为一个独立而又强大个体的光辉,而非仅仅只是因容貌之类的衍生物附丽着呢。
是薇依给了我希望。
她和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女性都不一样。就像林贤治先生描述的那样,在她的身上,你看不到妻性,有的只是女儿性和母性。不同的是,一般人的母性往往只在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后代或是弱小的事物面前才会显现,薇依则是始终在克服软弱的女儿性,用母性关照着那些穷苦的人,尤其是工人阶级。她把自己每月的工资省下大半支持工人阶级,房间的门永远开着为的是方便饥饿的工人进来找食物,自己放弃舒适的工作去工厂做工,亲身体验工人的辛苦与卑微,积极参与投身到工人运动之中……这样的薇依,着实让我耳目一新。
可是,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不一样吗?我知道不是,可惜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解释。
那天上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提了一个词,我心里一惊,便想起了薇依。那个词是——殉道者。
我想是我把薇依看小了,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性,也并非是我心里偷偷臆想的为女性扬眉吐气的标杆。她是西蒙娜薇依,一个坚守真理的战士,一个固执的守卫者。她身上所拥有的,不仅是很多女性身上缺少或不明显的眼界与博爱,更重要的,是一般人都没有的勇气与智慧。
林贤治先生用一句话总结了薇依——她不渴望回音。薇依的一生,不加入任何党派,不信任政府,不崇拜任何学说。她为工人阶级几乎奉献了所有,但就连工人也并不理解她的努力。她怀着热烈为反对德国人的残酷镇压提出了两个计划,甚至宣扬若是不让她参加就自杀,结果却是两个计划都没有被采纳。薇依更多的将自己当做一个人而非是某个国家,某块疆域的附属物,她的信仰,始终是建立在对所有人类生命与尊严的爱的基础上而非是对任何理论的盲目崇拜上的。我想,这是一个难得的清醒与理智的人,因为不管是何种理论,它的最开始和最终目的都应该是促进整个人类均衡协调发展,在人与周围的社会间建立一种动态的平衡,而非仅仅满足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这样的道理,应该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但实际在现实生活中,却鲜少有人做到,人们不是缺乏理智,便是缺乏勇气,故而总想着在所能退让的范围内,打折扣的寻找与自己相似的人,从而组成一个团体,用彼此之间打磨过的统一作为对外的标准,这样的统一固然有其好处,但却也不可避免的消磨着人们内心的美好与纯净,使人们愈发像彼此之间的复制品。
所幸,总有那么一些人,甘愿忍受不合群的孤独,百分之百的坚持自我,用正确不容置喙的标准对待个人与社会,甚至不惜付出生命。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殉道者。布鲁诺如是,左拉如是,薇依亦如是。
我想起我的语文老师这样评价殉道者:“社会上需要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在,人类社会才有希望和未来。”
当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殉道者的意义,我们离通往光明的大门,应该就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