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的力量
我追逐着光芒,向远方前行。
——题记
八百米,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残酷的战役。
窗外的烈阳高照,瓦蓝的天空大片地有几朵白云。嘈杂的班会课夹杂着呼啦呼啦旋转着的风扇声,我听着班主任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半个月后的又一届运动会,发梢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疲倦之时,一个明黄色的娇小身影突然从身侧窜了出来,让我一下子惊醒。果真,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的一位极好的朋友毫不客气地抱住了我——她扯着我的衣角冲着讲台嚷嚷:“给她报一个八百吧!”
那么我就开始跑了。
说实话,我是极为厌恶八百的,即便我曾是班上的八百米冠军。我实在没有想通过,八百米这种踩着人类极限的东西为什么会被中学广泛使用。同学和老师认为我要是不在运动会报个项目,就是离经叛道。我最惧怕的就是他们强硬式的期盼,让我对八百的恐惧更加深刻。我只好一次次在他们的期望其中挣扎,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向终点跑去。
我在杭外的清晨挣扎着爬起床。四周是灰蒙蒙,让人离不开温暖的被窝。天空似明似暗,朦朦胧胧,天边隐约泛着一抹幽幽的红色。寝室里的灯还闪着温润的光,仔细点能够听见电动牙刷的滋滋声。
秋天的信差大约是风了,我想。它捎来几许零散的枫叶,半熟的太阳烘焙着,散出些焦味。女寝楼下唯一可欣赏的大约就是这几颗连绵的枫树,一路红艳到了天边。
似乎只有我的魂灵还没有背叛我,好让我在迷离又清醒的混乱状态下,把那些迈向食堂的四肢拉回了操场。塑胶跑道的红色颗粒间卡着沙砾和污垢,破败的草根蜷缩其间。七点之前,怎么说也得跑个五圈吧。于是我奔跑起来了,身影一次次划过整个操场。远处的天边陡然升起一丝黎明初光,鲜红的旭日犹如一颗破烂流血的心脏,从黑漆的深渊中挣扎而出。秋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生的疼。但在它的呼啸之中,我踩着脚下的红色跑道,一步步从蔚蓝的天宇下划过。在这一刻,阳光突然泛滥起来了,淡青色天空下的无数道金光把我的身体镀得明晃晃。我这才发现:我,正在追逐着光。
好像就在一瞬间,在横斜的光芒洒满整个学校时。那抹光亮发现、唤醒、点燃了我心底阴霾处的种子,我似乎能够听到那朵小花在光的驱使下——“叭”地绽放了,所携带着的别样的温情把心中的寒意削切地愈发轻薄。这样每天都不断重复的精神象征,却充满着渐进的温馨。从此,我突然对战胜八百有了执着的向往,并对此无限信任。我遗忘了、甩掉了所有的不安与仿徨。冠军——这样一个高昂的头衔,似乎是可以寄存在理想之中的。这是对脚底的红色跑道和追逐一切美好事物所持有的虔诚和深情。
我向着太阳奔跑着,在追逐下褪去了躯壳的束缚。我不得将整个身心都融入进了这道黎明的初阳,向阳光倾泻之处奋力追逐,伴着秋风奔向我的下一个终点。
我踩着鞋底被操场染红的运动鞋,拖着浑身的汗水离开了操场。人在疲惫的时候总是不注重礼节的——以至于我旁观着一群蚂蚁在枫树下的光斑处争夺一块面包屑时,带着冷漠和居高临下的神情忽视了身侧走过的老师,又继续大步流星走向一楼的食堂。我有些懊恼,但我仍然以这样一个熠熠生辉的早晨开启了我半个多月向八百追逐的战役。
二十多天每个清晨,天边日月交汇之时,我从操场上跑过,阳光会轻柔地洒满我的全身。我不知道我一个每天连上厕所都不愿抬腿走到教学楼的另一侧的人是怎样有了这样坚定的决心——我甚至不知道在我四肢躯干都软弱无力,喉管里灌满腥甜的铁锈味时,是什么给予了我最后的清醒。可我却清晰地知道,我在尝试着,用自己的足迹划破眼前的雾霭,抹去所有的迷茫,带着坚定的向往,一路追寻着我的渴望与理想。
二十天之后,我又站上了有些岁月的鲜红跑道。厚厚的云层成鳞片状铺满厚厚的天,但烈阳仍然毫不吝啬地穿透云层,给每个人的脸上都打上了明丽的高光。
我摘下眼镜,候场的凳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片枫叶。我轻抚这叶片发黄的边缘,把我的焦虑和聒噪都搁置于此,心中却仍是骄阳似火。我朝着日光远去的方向掷出了树叶,调整站姿,蓄势待发。
现在在阳光下的我,是最崭新的。我能用汗水凝结不可限量的力量,也同样能追逐着光芒,向远方前行。带着一腔热血,矢志不渝地奔向璀璨。我仍然还是追光者,追寻我所有的渴望与幻想——
“砰”的一声,枪声响了,划破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