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种子,我来自陕西一座不知名的古墓,作为陪葬品的我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古墓里沉睡了千年。而在冬天的一个夜晚里,我被一个人类带出了古墓。冬天的风是寒冷的,吹得我的种皮都快裂开了,但我依旧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拂面而来的勃勃生机。
我被这个叫考古学家的人类带进了营地。“真羡慕你,可以呆在温暖的帐篷里。”我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于是我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帐篷外枯黄的草轻轻随风拍打帐篷,向我示意它的位置。“因为我已经上千岁了,我熬过了时间,人们都很尊敬我。”我自豪的回应,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可你从来没见过阳光,没见过山河,你不知道大雨过后会有彩虹,你仅仅只是在陶罐子里荒废了上千年日子,这有什么值得尊敬的?我可不羡慕你。”
也许它说的对。我听着帐篷外的野草们向我炫耀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和从未听说过的趣闻。他们说人们朝草地吐的痰最后会被打滚的情侣清理干净。河流里的水最后会汇入大海,我不知道什么是大海,但我很好奇他们口中生态循环的故事和温暖的阳光。
我想见到阳光。
幸运的是,当晚这个叫考古学家的人类接到了一位自称植物学家的女人的来电。那是一个很温柔甜美的声音,比那个声音更美妙的是我接下来听得到消息,他们决定帮助我发芽。我无声的欢呼着雀跃着,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野草们,可是野草们却迟迟没有给我回应,窗外大雪纷飞,天空阴沉沉的。人们说这些野草没能熬过冬天,雪花美丽得像梦的精灵,却残忍的带走了野草们。
这是我第一次了解死亡,在我还没来得及为我的新生而欢呼时。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种子永生,人们以为的“生”反而是他们的死,它发芽了,它就开始了一场注定奔赴死亡的路程。但我阻止不了这一切,我也同样迫切的希望见到阳光。
当晚我就被送到了一个叫科研大棚的地方。
这个叫植物学家的女人接过我,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在微微的颤抖。接下来的每一天她总是早早的就哼着轻快的歌来到我身边为我浇水,她偶尔也会对我讲些悄悄话,但她最常说的还是希望我可以快些发芽。我想,她一定很尊敬我,当然大棚里的植物也是。
“你一定是一朵漂亮的玫瑰,不然植物学家怎么会那么用心的照顾你。”“不不不你一定是一颗可以长到天外边的豌豆,童话故事里可都是那样说的。”我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我的身世,心中的恐惧也就慢慢消散了,既然违背不了自然规律,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那我就去成为一个伟大的种子。我想做玫瑰,拥有最华丽的花瓣和最滚烫的馨香;我想做参天大树,绿荫覆盖整个城市,遮风避雨吐纳万物;我还想做伟大的水稻,用颗颗如碗啊不脸盆那般大的稻粒,让全世界都不在忍饥挨饿。最重要的是,我想让那个养育我的植物学家开心。
于是乎,我努力的吸水,努力的舒展胚胎。发芽的过程是痛苦的,吸水的酸胀和胚芽生长的疼痛都使我倍受煎熬。但我还是赶在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下前撕开了的种皮,于束缚之中伸出了倔强的头颅。
我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阳光,它比野草所描述的更加美丽,它温暖耀眼。
但一声惊呼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啊!你只是一株野草!”大棚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一株野草大声的叫唤道。顿时,大棚里一片沸腾。所有的植物都注视着我,用那种或惊讶或鄙夷或失望的眼神,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我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野草,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所以我成为不了芬芳的玫瑰和伟岸的树木,我只能做一株普普通通的野草,在角落里发烂发臭!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成为植物学家的骄傲,她也许也会用和植物们一样的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咔!大棚的门开了,植物学家径直向我走来,她依旧轻哼着那首熟悉的歌谣。脚步声渐渐近了,歌谣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惊呼。哎!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对我失望的。我的嫩芽敏感的触到了一滴温暖的咸咸的液体,她哭了。也用不着那么夸张吧,我愧疚极了。“太好了,你发芽了!”咦?预想中的责怪没有到来,她好像对我只是一株野草毫不在意,仅仅只是因为我的发芽而喜极而泣。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的脸很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我重重的叹了口气。等等!叹气!我会叹气!我仔细感受二氧化碳进入我的身体,经过一些复杂的变化,最后变成了有用的氧气,这就是野草们说的生态循环的故事!我其实也不是一颗没有用的草,还好我还能成为草,虽然平凡也能有所作为。
种子不必在意自己是什么,只要永远向着阳光,努力生长,因为没人知道一颗小小的种子最后会汹涌成怎样一个新生命,创造怎样一个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