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園時,我第一次接觸到「三原色」這個概念。當時仍充滿好奇心的我覺得新奇極了,在放學後見到父母的那刻,便用最迫不及待的語氣宣佈這個「重大消息」:原來,公園滑梯的黃、繪畫湖水的青、葡萄初熟的紫,全是由紅、綠、藍混合而來!我五彩斑斕的世界,竟然只由三種顏色構成!
隨著年歲增長,我發現,三原色確實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
一部手機可以照亮一個被窩,一座檯燈可以照亮一張書桌,一排燈管可以照亮一間教室,一個太陽可以照亮一片天空。可無論是色彩絢爛的電子螢幕,昏黃的燈泡,白熾燈,亦或是日光,歸根結底都也是由三原色分成不同比例而匯成的。三原色可以照亮很多事物,可說到令世界閃閃發光,卻不一定。在我們所居住的城市,高樓大廈為了避免刺眼,保持色調統一,而被粉刷上暗色系的油漆。也許都市的夜晚光怪陸離,但在白天也依然沉悶。
二零一七年八月,相信這個時間點與「天鴿」二字,對每個澳門人而言都不陌生。雨驟風狂中,垃圾被風刮到空中飄零、被吹斷的電線杆浸泡在積滿水的路上,社交軟體上接二連三地推送死傷案件,我甚至親眼目睹家對面搭了大半年的棚架被吹塌,那張照片至今仍留存在手機相冊中。再後來,雨止風息,但路面情況卻依舊不堪。水電還未完全恢復,遍地都是折腰而斷的樹枝,膠袋濕漉漉地黏在地上、破碎不堪的廣告招牌橫在馬路中央……如此一片斷壁殘垣的陰鬱之景中,霎眼出現了一抹亮眼的紅色。隨後,一片紅在路上鋪開,置身高樓中的我一眼望去,志願者們穿著紅色制服,各自拿著塑膠袋,正在幫助藍衣的環衛工人清理街道,身著螢光綠色背心的交警正站在馬路中央指引車輛有序通行。他們並不被這惡劣的環境所掣肘,反而齊心協力。在那些志願者中,有微微佝僂的、也有背影如松的。他們的衣衫被汗水濡濕,但手上的動作從未停止。各人在此時都放下對髒污的嫌惡,盡可能地出一分力,恢復癱瘓多日的交通。這一幕,映入眼簾,印在腦海,至今仍記憶猶新。這樣的三原色,發不出光,卻能讓澳門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城閃閃發光。
然而這樣的三原色,不止出現在我生活的這個城市。在我未曾踏足的地方,還有許許多多的「三原色」:致力於保障人權的紅十字國際委員會;提高及改善環境質素的世界綠色組織;保護瀕危海洋生物的深圳藍色海洋環境保護協會……我從沒有嘗試切身觀察他們,卻總能在新聞報章上看見那些忙碌的身影。他們所及之處,都留下了一串串閃閃發光的腳印。
印度聖雄甘地有一次乘火車,上車時他的一隻鞋子掉到了鐵軌旁。此時火車已經開動,於是他把穿在腳上的另一隻鞋子也脫下來,扔到第一隻的旁邊。一位乘客不解地問他為什麼這樣做,甘地笑著說:「這樣一來,走到鐵軌旁的窮人就能得到一雙鞋子了。」這則故事為後人津津樂道,人們都讚揚甘地的善良與機敏。但在未被歷史記載的地方,還有許多藉藉無名的「三原色」,或許就在我們身邊,淹沒在人羣中:傍晚時分,在擁擠的巴士上讓座的白領;縱使神色匆匆,卻願意停下腳步幫老人撿起拐杖的行人;將自己身上僅有的硬幣投進慈善機構的捐款箱內的每一個人……他們不曾聲張,也沒有攝像機中的鏡頭特寫,只不過是與你我無異的普通人,卻也做著與甘地同樣的事。哪怕是在異國他鄉,在街上也能看見黑種人被黃種人幫忙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時,回以感謝的目光。語言有時會成為交流的障礙,但充滿善意的眼神卻難以被曲解。你隨手的幫助,能令他人的一整天都充滿溫暖、閃閃發光。
顏色,或許劃分了你的身份,但無法干涉你的選擇。紅、綠、藍光結合會變成白光,而光譜上所有顏色的光混合在一起,也會出現白光。美國前總統約翰甘迺迪曾說:「我們都呼吸着一樣的空氣,同樣重視子女的將來,也都是凡胎肉眼。」世界海納百川,本就是兼容並蓄的地方。無論性別、國籍或人種,當所有人都能和諧共融、互助互愛、禮讓與包容,這也許就是能讓世界閃閃發光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