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阳光正好
城市里大楼鳞次栉比,遮天蔽日,人们习惯了水泥的尘灰、汽车的尾气,却忘却了生命里伊始的记忆。
我的书桌靠窗,窗外是寻常的楼道拐角,但它很宽敞。每天早晨,阳光都从那东头悄悄地溜过来。水泥砌的拐角阳台台面上,堆着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阳光揉过的绿色,总是依偎在清风里,跳跃着,翻涌着。
芦荟像八爪鱼一样伸展出触手,末端上翘,倒刺阵列两旁,狰狞如獠牙;吊兰翠叶曲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一株株植物肥肥胖胖,仿佛要挣脱瓷盆的束缚,或者干脆一头从阳台上栽下去。
每天经过,它们都有肉眼可见的变化。叶片一天天长了,绿得越来越稳重、成熟。不知是哪位热心的邻居,给芦荟换了青花的大盆,更添了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忽地有一次傍晚,芦荟冒出了一簇儿小花苞。花苞从根部由黄入红,远望去如一团灿美的云霞,翻了几个夜,花就开了。先前的红色淡成黄橙,尖端打开,花瓣微卷,整个儿成一把未打开的雨伞状。花朵们仿佛害羞了,抱成团聚在一枝茎上,青花的瓷盆就这么安静地擎着一大束花,在夕阳映照下染上一圈微红的光晕,像美人微醺。走开些,下层的绿色也映入眼帘。渐渐地,黄、红、绿拼接交染,打成一片,夜色一抹,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你若盛开,春光自来。其它的绿植也在阳光的召唤下相继开出花,刹那间,“满面尘灰烟火色”的楼房似乎也引得蜂蝶翩然而至,仿佛也唤起了人最本真的回忆: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我们的灵魂与绿植的灵魂是同在的。冰冷的混凝土、坚硬的柏油路虽扰人心境,所幸,我们能与那片绿意在接踵错肩的人间相逢,乘着煦暖清风和它们一同盛开。
我本以为这种邂逅是上天偶然的眷顾。
有一天,“生物钟”莫名其妙地把我叫醒——楼下的狗神经质地大声吠叫。无奈撑起身子,挨到书桌边坐下。推开窗,阳光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内,给桌上摊开的书页也描上一层暖融融的金黄。木桌上柔光一脉,白纸一张,欲有千言,竟不知从何落笔。
抬起头,望向窗外,忽见一个颤巍巍的身影。一位老太太晃悠悠地上了五楼,背着的手上提着水壶。
微稀的晓光倾在花盆中,随着细小的水流闪烁起来。老太太悉心地浇完每一株,笑眯眯地望了绿植许多眼,像看着乖巧的孙娃子。良久,又背着手晃悠悠地离开。老人鞋底击地的啪嗒声,响了许久才断绝。
再抬头,阳光更明亮了。绿油油的植株越长越大,叶片裹卷起来,像是开着绿色的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