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空闲下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沉溺在茫茫书海中,就是一种充实的生活。那个时候,还懵懵懂懂,将大人的话语奉为最高的准则。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无一不告诉我,只要认真读书就对了。
于是,我每天高高兴兴的到学校去,除了完成作业和读书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做。因为我坚信,读书是一剂中药,虽然苦涩,但是捏着鼻子喝下去就可以了,哪里需要放糖呢。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应和了父母的期待。
我的成绩很好,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我自己却比做贼还要心虚。其实,我不善于思考,因为我隐隐约约察觉到,除了那不痛不痒的成绩,我是一无是处的。当其他同学谈论著自己报的兴趣班,或者是炫耀着自己的旅行日记,我只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仿佛与他们是活在不同的世界。
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嫌弃那中药的苦,我开始想像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口喝酒,或者逆着风把别人打得鼻青脸肿。不为什么,只是想在那中药里加一点糖。所以,我开始画画,一开始是偷偷摸摸画的,后来用期末的好成绩,与父母换来了一个暑假的绘画课。这就是我第一次感到有什么在自己心中发芽,好像我幼稚园的时候,曾经拿过一些绘画的奖项,然而奖状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那个暑假,是我过得最快乐,也是最短的一个暑假。
开学之后,父母就不让我画画了,正当我以为这样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又要开始时,我突然就要转学了。生活就是这么突然,它像火一样热情,然后扑向丝毫没有准备的我。两所学校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新的学校里好像一切都慢了下来,我有大量的时间是空闲的,不像之前被课本和作业所堆满。但是,我却突然开始焦虑,本来以为十分充实的生活,在去掉学习之后,就只剩下寂寞的荒原。
有一段时间,我拼命的想回到以前的学校,因为我熟悉那样的学习方法。画纸就在我的手边,但是我却不敢去画。我说,我没有时间去画,因为我必须要学习,但是我学习又是为了什么呢?等我上完高中、上完大学、甚至读完研究生,然后我应该做什么呢?这是我对未来最大的恐惧,或许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过的,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确实如洪水一般令人生畏,它是盘旋在我头顶上的秃鹰。
于是,我第一次坐下来慢慢思考。
我没有开灯,所以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也是紧闭着的。事实上,自从我来到新的学校,窗帘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寂静的房间里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所以它的声音如雷贯耳,我质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抬起头来,发现曾经画过的几幅画挂在墙上,里面的人物用黑色的眼睛瞪着我。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于是猛地拉开窗帘,阳光时隔许久再次照进我的房间。然后我又推开窗,感到一股清风划过我的鼻尖,荡起一丝暖意。我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第一次仔细观察我窗外的世界。对面的阳台上挂着衣服,像写在风里的信,一页一页的被风阅读。我看到楼下空地上有孩子在玩耍,糖果、气球和纸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下,像童话一样美好。
我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画下来。于是我找出被书压住的画纸,打开积满灰尘的颜料盒。我太久没画了,画面随意得像是五岁小孩做的梦,但是我却笑得很开心。我似乎好像回到幼稚园时,领取绘画奖项那样的愉悦。我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未来是由笔一下一下画出来的,而不是由书本堆叠起来,然后在尽头轰然倒塌。
学习固然重要。但是,只学习是没有用的。
我的人生需要一个信标,然后我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朝那个信标前进。我要去看、去观察、去体验生活。其实,窗外的景色一直都很美好,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既然如此为何我不推开窗看看呢?去看看学习之外的生活面貌,看看那名为梦想的太阳如何升起。
学习本应是我脚下的路,而不是囚禁我的牢笼,我说寻觅的事物永远在路的前方。在这条路上,我将走向日出,然后等我真的触及到太阳时,我就可以说——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