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诗经.小雅.蓼莪》
身为中国人,亲恩、亲情总是汩汩流淌在我们的文化血脉。翻开《诗经》,读到上古先民对已逝父母的眷怀不已,我也不自觉地把自己的经历读了进去——我想起了刚辞世的外婆。外婆是否已化作星宿,也许不能肯定。但在我心中,曾共度的时日、曾得受的照顾,必然是一道星光,照亮永恒。
数月之前,妈妈告诉我外婆生病了,需要入院治疗。我顷刻不懂反应,怔怔然若有所失,但其实心坎无比彷徨。想起不久前的家庭聚会,外婆的确稍显疲态,但慈祥笑脸依旧,没有显露一丝病患的神色。大概,外婆是不想我们担心,当时才勉强支撑。为何外婆身患重病,仍能如此坚毅、如此体贴,我们作为后生晚辈,却往往大而化之、后知后觉?想到这里,我不禁双眼通红,但也更加清楚知道,自己只能把握当下极为有限的时光。
外婆住院期间,我每天放学都会赶往医院,和外婆一起吃饭,又或者看看电视,聊聊生活日常。这段时间,外婆总喜欢关心我在学校的事情,她说十多岁是活力最多、牵挂最少的时光。也有好些日子,外婆的精神状态尤其不佳,开口说话也非易事。想起以前总是精神奕奕的外婆,我无比心伤,但每当记起外婆在患病初期怎样保持欢愉,不让我们担忧,我便知道自己此时更要保持乐观,不让病榻上的外婆为自己多承受一点心痛。事实上因为病魔折磨,外婆的身体时感疼痛,我力所能及的,也只是帮外婆扫扫胸口、按摩小腿。明明是很小的事情,外婆却总是非常感动,总是跟我说:“妹子你的手掌小小的,帮我按摩后,我感觉舒服多了。乖,你快回家复习功课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句话,竟成为了外婆与我最后的道别。而我未及言说的种种心声,也再没法让外婆听见。
外婆离去后,往昔各种情境憬然赴目。回想起每次回乡探亲,外婆担心我吃不惯亲戚准备的晚饭,总会准备我最喜欢的“老少平安”。有时我心情一般或胃口欠佳,晚饭吃得很少的时候,外婆又总会替我夹菜,然后温柔地向我说:“妹子,多吃一点吧,这样才会长得漂亮!”其实直至外婆病重,只要我们一起吃饭,她还是会跟我说着同样的话,还劝我别跟她一起只吃白粥青菜,要多吃肉才会长高,多吃蛋白才会变得漂亮⋯⋯我更没法忘记,每当学业上成绩失意,外婆总会以轻柔的口吻安慰我、鼓励我。她常言道,只要把目光放远一点,得失便会自然淡化,重要的是拭干眼泪,挂上笑容,阔步往前走下去⋯⋯
我相信,外婆今天已化作星宿,在遥远的他方守护着我,为我映亮眼前的道路,提醒我要放下伤痛,带着过去的温情,走向未来那悲喜未定、聚散有时的漫漫征途。寿命有尽,但亲恩无穷,星光无边。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在天幕下再次相见,再度相拥,再续种种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