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方向
江苏省泰州市姜堰区励才实验学校 八年级(25)班 金陈子墨
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光亮。
父母自小不管教她,她与孤独相伴,等年岁稍长,更是仿佛没有这个家庭,父母两人只将这个女儿当作累赘,干脆将房子的钥匙留给她,从此,几个月才能见一面。
周围的人都说奇怪,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她,并未显得自闭或与他人格格不入,反而懂事体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源于每晚屋中孤独的灯光。她了解孤独,了解黑暗,因此才不愿让别人受苦。她像一个被编辑好程序的机器人,在旁人的同情与赞美中,心中却无一点光亮,前方是大雾茫茫。
唯一能让她得到安慰的,是画笔。她爱在夏日的夜晚,走到不同的地方,仰看天上的群星,她的房间很整洁,书桌上却堆满星空的水彩画,用色热烈而大胆,与她的性格与身世完全相悖。也许,画画是我唯一的光,她也曾想过,但画面上美丽壮阔的群星,刺眼耀目的光芒大概与我永远没有关系吧。
那年,她十四岁。
她在那间没有光亮的小屋中又度过两年,在群星下,她十六岁。
生日那天,她将学校繁重的功课暂且搁置,拎着画板画笔,又走向了山谷,她喜欢那个山谷,因为那里和她很像,从外面看,看到的是四面的山,走进深处,才看见其中的深渊。仰望天空,她有些庆幸,雨季过去,生日这天,星辰很明亮。笔刷在画布上涂出如道道光般灿烂的星光,她的心中却无感觉。换笔时,她在一堆笔中翻找着,却找不到想要的那支,将包翻了个底朝天,才发现那支笔躺在包底,在它一旁,还有一支与其它相比略显老旧的中型号画笔,她倏地想起了什么。
那天,是暴雨夜,也是父母驾着车消头在茫茫夜色后她第一个生日。门突然被敲响,她从猫眼中看到,是邻居家姐姐,美术生,平时为人亲和善良,人缘很好。她开了门,原来姐姐听外面雷声作响,可怜她这个没人关心的女孩子,想让她到自己家过夜。她来到姐姐家,姐姐让她看了己的画室,她惊异于世界还可以以这种方式存在,热爱还可以以这种方式发光。那晚,看出她目光中的渴求,姐姐开始教她画画。
不过,那是十年前了,姐姐后来考上大学,搬走了,送给了她现在这支已经不再崭新的画笔,空留她子然一身,带着姐姐传授的画技,重回黑暗。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很久没有忆起过为何如此喜爱绘画了,她用父母打来的钱买来画笔、画板、画布、颜料,所有画画必须品,渐渐地,这在她印象中仿佛成了与生俱来的能力。
回想起姐姐在的那时日,也许是她不会有光亮的生命中唯一一点灯火。
向来情感不敏感的她此刻却有异样的感觉,刚刚的一段回忆翻出了她心底的温暖处。
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她打断思绪,抽出画笔,又一次仰望群星,深蓝的夜空如一块深蓝色玻璃,在她眼中,这块玻璃流光溢彩,不同层次的色彩相互碰撞,交错重叠,星辰忽明忽暗,星河流动,将这块玻璃四分五裂,那些很远的小亮点背后,大概都是壮丽的白炽色彩,光亮使它们仿佛正疾速坠落,像无形的大网,冲破苍穹,沦入群山怀抱。四周草木悉动,今夜的星比平日更亮。她在无边的黑夜与黑暗中,她突然感到这蔓延至宇宙深处的光亮是一直照耀着她,一直陪伴着她的。从她想要用画笔—人类特有的浪漫方式画下这一切的时刻起,她的生命就有了光亮。
谁说我的生命里没有光?是我拒绝这束光照亮我的内心罢了。
外人眼中的她,还是老样子,懂事安静,成绩还可以,画技一流,只有她知道,她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就完完全全变了。她打开心中的那个山谷,让天上群星的光亮照射进来,再用自己的画笔记录下一切,用自己的光华照耀他人,驱散黑暗。
这一画,坚持了二十年。
曾经还是学生,需要父母接济;现在可以自立更生,不想和父母成为彼此的累赘,干脆道明想法,你我从此不相干。她的生命,好像有了光。
三十六岁生日前夕,她决定为过去、现在、未来的自己画一组口星空为题的组画,那几个星期,日日下雨,只要雨一停,她就匆匆赶往山谷,她要记录不同的星空。
就在生日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那片区域因连续两个多星期强降雨,发生了特大洪水,一时间,失踪人口,确定死亡人数直线上涨。当地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凶猛的洪水,因此一时间防御不及。
几十个小时过去,洪水终于有了缓和的趋势。邻居们劫后余生,聚在一起,却发现,久久没了她的消息。
再一次看见她的音讯,是在确定遇难的名单上。
那天,她在山谷里看群星。
她虽然一直没有真正了解她的朋友,但人缘极好。大家都来帮她收拾遗物时,发现了她关于星空的组画和她之前的画作。他们为她举行了悼念会。说是悼念,不如说是画展,这个一直不露名的画家,竟带给了无数与她有同样、甚至更加凄惨的人以希望。她曾经爱的那个山谷,成为了他们的朝圣地。
在她组画的最后一幅背面,写着这样的几行文字:
“别人都可怜我,我却最不屑这两个字。
人生一世,可怜不可怜看的不是命,
看的是你心中有没有不灭的火。
头顶群星闪耀不要漠视,点亮光的光柴在自己手中。
追光的精神,万寿无疆。”
指导老师:杨凤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