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禮堂的射燈用的都是黃白光。清醒冷漠的白光和柔和溫暖的黃光交會,在那射光燈之下,回音板之前,一個個合唱團演唱出一首首歌曲,演繹出一個個故事,傳遞出一份份信念。仔細看,這些人眼中野心和希望熊熊地燃燒著,他們才是臺上最耀眼的光。
那是我加入合唱團的第三年,亦是我成爲合唱團團長的第一年。初三課業的轉變和自己責任的變動成爲了兩隻沼澤中的手,皮包骨的雙手牢牢地抓緊我的腳,把我拖進厚重而黑暗的湖底。我站在沼澤中心拼命掙扎,緊閉雙眼試圖無視一切恐懼,全身顫抖著,卻也阻止不了身體的下沉,渾濁的水倒灌進鼻腔和喉嚨,肺部像是快要爆炸。我在水中昂起頭,蔚藍的天空被蒙上一層泥污。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伸出手,企圖抓緊空中的一縷陽光。太陽的溫度漸漸被渾水的冰冷吞沒,手中空無一物。我閉上眼,安靜地、絕望地下沉。
但生活似乎只想跟我開個玩笑。前輩對我説的一番話,有如一束強烈的光穿透了污濁的水平面,刺得我眼睛生疼。我不敢再把眼睛閉上,忍著全身上下的不適,我再次舉起了手。這一次,我的手中再不空蕩,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我的手掌,熱能如電流般流過我全身。大手把我抓出水面,正直而耀眼的光輝填滿了我的視野。重新呼吸到空氣的那一瞬,和自己和解的那一瞬,眼淚不自覺地流下臉頰。溫柔體貼的月光安撫了我的傷口,見證了我的成長。
我這位新任團長終於正式上崗。而接下來的日子,我再也不必孤軍奮戰。合唱團是一個團體,我們因合唱而相遇,為合唱而努力,向高水準的合唱進發。在這沼澤迷宮裏找出口並不容易,沼生植物絆著我們的腳步,沼澤鰐魚的目光充滿惡意,沼澤昆蟲消耗我們的意志。雖然如此,我們的往前的速度永不歸零,不曾鬆懈。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裏,沒有人身上沒有傷,也沒有人心裏沒了鬥志。團結的心勇往直前,只爲達到光之所在。
每一趟旅程都有它的起點和終點,我們的征途似乎也來到了高潮和尾聲。校際歌唱比賽是驗收我們成果的最好途徑,而這天終於到臨。臺上的射光燈打出黃白色的燈光,乾淨神聖,卻又刺激著心弦,無論誰看到也會覺得腎上腺素飆升;臺下黑壓壓一片,所有觀衆和參賽者都在期待一場精彩的演出,一個理想的實現,一個光明的未來。所有人的眼中充滿對光的渴求,所有人的心中燃起了一團團火。踏上舞臺,眼裏便只剩下指揮老師的身影,耳邊只有同伴的呼吸聲。音樂從鋼琴傾瀉而出,老師身上的光芒引導著我們的聲音,我們的感情,我們的靈魂。被傳遞的不只是歌聲,還有我們五十人心中的希望與光芒。光子與光子之間的碰撞,成就了一場絢爛奪目的嘉年華。
物理上,光是能量的一種形式。但光並不止於此,光是對絕望的救贖,光是對目標的渴望,光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橋樑。我們追尋夢想的光,追尋目標的光,追尋心靈互相交會時發出的光。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束光,無論是點點螢火,還是熊熊烈火,他們都散發出溫暖的光,照亮了自己的道路,拯救了他人的心靈。能量不能被創造與破壞,光的存在正是由一次又一次的交換和疊加而成。每一次相遇、相識、相知,都是一場光的傳承。
臺上的人變了,禮堂的黃白光過了多少年也沒有變。而臺上的他和她,正散發著更爲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