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钢铁丛林中的晨曦穷追不舍……
书桌上,方程式只写了解,拿起空白的纸张望去,昏暗的城市被对称轴分为两半。信纸,被窗口的风卷卷落落;世界,在雾霭里若隐若现。
凌晨五点,抬头仍是昏沉。这个时间,我那个熟悉的小村早有嫩阳初升。而眼前,层层耸立的大厦高楼,像希腊神话里忠贞的侍卫,把那圣殿里的太阳神保护的极具神秘魅力。我习惯的拿起信纸,笔尖却顿在空气里,我要写给谁?写给村里的老乡,告诉他们城市很好,还是写给妹妹,警戒她像我学习?蔚蓝的墨水落在白纸上绽成一朵花。无奈,脑中一团棉絮,只好放下笔。
啧。我对着田格般的窗,起身。我突然决定去会见会见这对我而言陌生的,新环境。
它是如它外表的繁华。清晨也如是。汽车鸣笛声在身后此起彼伏,路灯惨白的光像利刃一样穿透薄薄的晨雾,稀落的人群步履匆匆,各式荧绿霓虹在城市上方交汇分离。真新奇,不是我之前所见的,清新透亮的田地,不是各家各户前那一小撮暖黄的灯光,不是提着农具慢走的老伯,不是我熟悉的,有金色光泽点缀的湛蓝天空。
我伸手试图捕捉水泥墙间逃亡的光斑。
当然,摸空。
我失望的抬头,霎时一处明亮撞进眼帘。在城市的尽头,一座低矮的小平房畏畏缩缩地蜷在那块,似乎独被阳光宠幸的土地上。店面前有一架大铁锅,氤氲的热气在那蒸腾,盘旋,升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充斥心间,我向它奔去。走进,是家馄饨店。店面朴素的,几张原木桌椅被整整齐齐的排排好,墙角两盆绿植争相开放。
回忆的潮水和着馄饨的香一起涌来。
我想起,儿时的上学路上有家馄饨馆,几乎一样的店面,五块一碗的鱼汤小馄饨陪伴了小小的我整个童年。那个胖胖的婆婆总在我碗里多放两个小馄饨。近乎透明的馄饨皮包着诱人的,泛着嫩红的猪肉在白鲜的鱼汤里沉浮。婆婆看着小小的我笑,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孩子,要鱼汤还是红汤?”乡音!它像一双纤细的玉手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我猛的抬头,迫不及待的认亲。这位和蔼的婆婆也瞪大了眼,“好,好孩子,来大城市了……”她看着我笑的开心,就像我们本是熟识,笑的眼睛像闪着莹光的月牙。她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馄饨,她说,咱乡里的孩子都爱吃鱼汤的,我这鱼汤都是好鲫鱼熬的,起这么早,饿了吧孩子,趁热吃。好!我嘴里含着馄饨,回答的模糊不清。
我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跟这些天酒店里的“珍馐佳肴”比起来,我也许会不假思索的把它比作场饕餮盛宴。只因为它的鲜香对这刻的我,就像那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四天充满绝望的人遇见一片绿洲。熟悉的味道似乎把我牵引到老家那条混着青草味儿的田间地头,我好像再次站在那条幸福的上下学的路上,头上是金色暖阳。我捧着青瓷碗狼吞虎咽。
婆婆笑着,笑动了阳光,明艳的光穿透高楼大厦,穿过清晨的薄雾,穿过大铁锅上氤氲的蒸汽来到我眼前。我终于,与这抹光邂逅。
我说,婆婆,真好吃,我一定常来。
世界突然明亮。倏然,云销雨霁。
又坐在田格窗前,那抹光翻过窗,安安好好的躺在信纸上,笔尖流光熠熠。文字在明艳中起舞,文章给自己画上句号。
我在城市尽头与这晨曦执手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