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看见一道光,穿过层层历史的迷雾,映照在一张张熟悉面孔上。
混沌中,但见一人头扎束带,腰缠玉巾,席地而坐,花丛为伴,忽然又踉跄起身,摇摇晃晃地吟啸起来。只见他忽地抬手,手握酒杯,敬于天地之间,仿佛在邀请那一轮明月与他共饮。饮酒作诗,歌月徘徊,顾影自乐,忽焉复醉。借着醉意,他翩翩起舞,忘情逍遥。朦胧的月光中混杂着一束更为明亮的光,照在他的身前,身后映出一团黑影来。那影子摇摇曳曳,时隐时现,却又无法消散;他的神情,似真似幻,似醒似醉,却又无法真正醉得无心,醉得坦然。世人皆道他潇洒恍若飞仙,谁知这份洒脱背后有多少默默埋藏的泪。
明月之下,繁花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黑影,在风中摇曳。
恍惚间,仿佛又跟随着光影来到了大宋。两人结伴同行,于悄怆夜色之中。惬意的晚风,舒适的庭院,闲暇时光同乐的好友,这样的夜晚,好不快乐!
一束光照在他面前。这位已达不惑之年的词人,拄杖伫立,低头注视着在他面前的庭院。月光照在庭院里,像积满了清波。波光中的藻荇,原来是竹柏的影子。在他那有些显老态的身躯后,也有一团影子,虽然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随着光亮慢慢变得深邃。“闲人”,他似乎会这么称呼自己,但又有谁甘作闲人?若不是被团团黑影包围,谁甘愿胸中满酬壮志却只是闲暇看月?那朦胧的影子,正是他心中隐藏的悲伤与无奈,只是他的乐观与豁达,淡化了这一点罢了。
似是愈发清晰之间,我看到一个叼着象牙烟嘴,坐在圆转椅上,留着宛如隶书的一字胡的男人。他正伏案写作,桌子的一半都被书或纸张占有。钟表的指针不停歇地走着,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他咳嗽着,咳嗽着,却仍未停下。昏暗的灯光中,映来另外一束光,使得他身后宛如无边的黑夜般的影子显现无疑。
那个黑暗的社会,将很多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压垮,给人无尽的绝望与压抑。而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钳开了黑暗的大门,让青年们面朝着光明,而自己转身投入与黑暗的战斗。
如今的人们看到他的犀利,看到他的敢怒敢言,却不知深刻而透彻的观点背后是他滴着血的影子,是那团带有沉重的悲哀与痛苦的黑雾,是那份选择扛下的沉甸甸的担子。
当我们审视着前人,有时会发现他们的身躯薄如一张纸片,那是因为我们的目光只照在了他们的身前。若我们能不拘泥于固有印象,用心去体会人性的复杂性,挖掘出的深层的事实,也就是--在光亮的后面,看到影子。或许那团迷雾般的影子,能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感悟与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