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下雨了,天闷得厉害,一口气凝在胸中,迟迟呼不出来。快月半了,这几日据说月色挺好,便出门追寻那道月光吧!
寻了一处清净的赏月处,月倒不明朗,有雾笼罩着,凝结着,像面积了灰的铜镜,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夜已深,白天的熙攘早已不见,自感有种别样的畅快。大概只有此时,才能重新成为自己,不必伪装,不必隐忍,不必做令人厌倦的事,不必见令人不喜的人,一想到自己很自由,心情顿时明亮起来。
追寻仍是未果,不觉已步入园子深处,泥路上的脚印已然不见,渐渐已入无人之境。这是一个孤独的新世界,一个安静的新世界,既无群芳的纷扰,也无蚊虫的喧杂,只是一棵棵树,一丛丛草。忽有一阵风吹了过来,我一下子觉得心中一凛,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天,竟还有风,倒是奇了。群木摇曳,似已子立多年,在欢迎那个我追寻之人的邂逅。我握住那伸出的手臂,竟有一番难以言说的滋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又何必曾相识。
云雾渐散,心中暗悔,早该带壶热酒来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也可满足了。步至河畔,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镀上了一层银,很是闪眼。无声,静静地流,恒久地流,流向远方,无从追寻。恰如曾经的故人,在匆匆邂逅之后,消失在孤帆碧空之间。正思考间,霎时,银壁乍破,碎银散落遍地,成了水晶,成了珍珠——树倒映在水中,激起阵阵波澜,又很快消失于无形,好似这棵树从未出现过,从未存在过。屈平,舍子也如这棵树般,在与水的交融之下,超脱形骸之外,远离这苦闷的尘世,这算是解脱吗?艮、巽、兑、乾与这自然融为一体,无处不在却又无从追寻。
水面上有团黑影,叹息着,呼呼着,靠上岸来。我有些惊恐,拾起一颗石子,用尽气力投了过去,只听打的水响,一个大圆圈将月影荡散了几次。只听那黑影里戛然一声,水面上猛地惊起一只白鹤,远去了。正是:虚盈轮莫定,晦朔魄空存。天地又一下子重归宁静,这邂逅的白鹤,我还来不及交谈几句,又消失于这清冷的月色当中,我又有些茫然无措了。
累了,就倚于这有些破败的长廊吧,打个盹也好。
风渐渐呼啸过来,豆大的雨突然倾盆而落,茂林繁叶被打得啪啪作响。我一下子无处躲藏,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感觉有些冷,却也有点开心。我又便想起那句风飒飒号木萧萧来,在这无人之地,会邂逅到屈子笔下郊野的山鬼吗?
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意,非长歌何以骋其情?独立兮山之上,又不禁长啸。
雨停了,风也停了,月镜经过洗涤,一下子也亮了起来,这便是我苦苦追寻的月光吗?一切污秽,一切罪恶都被雨水冲刷走了,一个焕然一新世界就在眼前,洁白无瑕,这正是我要追寻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有些清新,还有些甜丝丝,我便又贪婪地多吸了几口,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终于释然了。月色皎洁,水光粼粼。是时候重新开始了,既然已经邂逅了这世界万物,想必应该无虑的寻找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