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脚印是人身上落下的叶子,它离开人体,独自在时光里飘零。
——题记
时光犹如一本旧书,曾在某个角落被灰尘封印,静谧又无声地躺在或有几缕弱光透过的旧纸窗后。当你轻轻拂开厚重的尘土,掀开有些破损泛黄的书页,熟悉的文字与你有了奇妙的共振,像是沧桑的老者张开了嘴,发出了沙哑却有力的呢喃。那陈旧的褶皱时光里掩藏着岁月的经纬和深刻的图案,让人恍惚着,思绪随风而起。
屋后的杨树开始抽芽,星星点点的淡绿攀上灰白的枝丫,院里枯老的玉兰也开了花。我凝视着刚搬来不久的陌生街道,滋生了散步的念头,于是站起身来,披上件单薄的外套,推开了大门,走出家院。
下过小雨的街道是潮湿的,伴随着生机盎然的新绿。灌木周围的野花也簇拥的紧,依偎着晒着春日的暖光。春雨滋润了大地,正午的小道被暖风烘的干燥,雨痕晕染成的绿芽却没有褪去。
我喜上心头,用力向前奔跑,微风夹杂着清甜的香气扑面的吹来,整个春日像要弥散在这含着嫩叶青草清香的气味里。突然间,一抹鲜艳就撞入我眼帘,我眯起眼跑到前面,看着斑斓的景象离我越来越近。
不自觉停下脚步的我震惊于眼前的事物。黄木制成的旧围栏内,摆着各式各样的花,一盆又一盆紧密而有序地排列着,一齐为春日的画卷涂上更浓烈的色彩。它们开的热烈,像在寓示着这个不平凡的初春。我有些恍然,看着它们,眼睛好像透过花蕊,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心口蔓延。我也发觉她们绽放时那份特殊的精神,像是不惧岁月长,停驻在时光里的那份淡然被刻进了叶脉,自己却轻柔地朝着我微笑。
我心中的河流动了,目光也随波动的心绪流转到了院内。我抱着结识邻居的想法,轻轻走进去,行到深处,只见一颗遒劲壮硕的老桂树,静静地立在院中,一位老人倚在摇椅上,枕着手臂睡得安稳,她没有被惊醒,像是被桂花环抱着做了一个萦满花香的梦。
或许是看得入迷了,我踩到脚边的树枝,意料之中,她的梦停住了,睁开了眼睛。慌乱的感觉瞬间涌上我心头,手足无措。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满是慈爱的眼神,她缓缓开口:“丫头,你是谁呀?”或是被她温暖的笑容感染,我松了口气,话语中也带了笑意:“奶奶,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来看看您。”
我看着她,她的笑容好像能融化了腊月的寒冰似的,不自觉又开始发问:“您家里为什么有这么多花呀?”
“是来谢谢的。”她的笑容好像带上了些茫然。待我继续追问时,她却像比我更着急,再想不出缘由了。我看着她急得满头大汗,回头时才发觉一位爷爷已经走到不远处。他有些佝偻的身子牵动着双腿,像机械零件那样不灵活地步履蹒跚的走来,黑色的毡帽遮不住两鬓斑白,有些矮小的身子在花丛中格外扎眼。“是来谢小良的,你又忘啦?”他温和的看着她,耐心的牵起了她,扶着她坐稳当。
之后他就示意我跟上他,来到锦簇的花前,提起了浇花壶,替奶奶回答着:“这些花是感谢小良的人送的,那是我们的儿子。”
我犹豫着继续追问:“感谢?”
有一瞬间,我看到他好像哽住的样子,过了一会僵硬的脊背才有些缓和,他叹了口气,像是连带着巨大的惋惜和压力一齐吐出来。他低下头说:“去年抗洪,他去了,没能回来。”
听到这一句话,我愣在原地。去年抗洪战士艰难救援的画面历历在目,哭喊声回荡在耳边,心脏像有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剜过,痛惜与悲伤在心中掀起了风浪,心口酸涩难言。直到他拎起了水壶,克制着颤颤巍巍的手时我才缓过神来,迅速低着头抹掉了眼泪,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强忍泪水,让水点洒在花叶里。
转眼就到黄昏,云正烧的斑斓浓郁,周围传来叶子簌簌的声响,阳光把墙壁刷暖和了,风将它吹凉。整片天空都昏黄,像写着思念的歌,在叹息时光的流逝,在怀念着曾经的欢畅。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奶奶患有痴呆,在短短的日子里,已经被迫忘记太多以前的时光。岁月像一名严格的旅行者,跋涉于山水之间,穿梭于沙漠之中,却不肯停下脚步。时光老人待人是残酷的,残酷到使她忘却了她视若珍宝的斑斓的时光;时光老人待人也是温暖的,他把她的痛苦装的紧实,悄无声息的带走。只留给她关于时光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