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曾被高舉天上,地上的影子便會升起,彷彿伸手就可觸及太陽。你是否曾躲在父母的身後,在影子的保護下遮擋刺眼的陽光。你是否曾透過光於牆壁上玩影子的遊戲,讓它活靈活現,如同兒時的美好時光。
這些,是我們兒時對影子的詮釋。有可愛的,有歡樂的,以及是有趣的。這些全是我們童年時,關於影子的聯想。
無奈的是,隨著年歲漸長,我們在跌跌撞撞的成長路途中,再沒有人將我們高舉起來,再不能在父母的身後與陽光玩耍,影子的遊戲也早已離席。後來,我們對世間多數事情的看法,同樣在無聲無息中發生變化。瞬間,一切不能再有童真一樣,雨天不能划起水窪,天空不再令我有無窮的想法。如今眼睛所看到的,不似從前,影子亦是。
於是,影子衍繹出來的聯想,不再是天真爛熳的了。
我想,光似乎是在歲月洗禮之下,是為數不多的未變之物。光予我仍是光明的象徵,一種希望的寄予。然而與其緊密相連的影子,卻不再純粹。光與影本是擁有不可分割的關係,就像是我們的心與精神的態度。
每個人的影子,頃刻變成無可訴說的苦悶,變成內心深藏的秘密,形成一種難以啟齒的傷痛。若你面向光,影子便會匿藏在你的身後。若你背向光,影子便獨占你的眼眶。回想過往,兒時我們總喜歡面向光,不論那天是否過得稱心如意。但我們在長大之後,漸漸習慣背向著光,影子取代了光的位置。
對我而言,影子是收藏秘密的地方。
兒時,父母雖忙,但亦盡量抽空陪伴我。但這種陪伴,在未滿七歲時戛然而止。我記得,離七歲生日還剩三週,隨一聲嬰兒啼哭,父母給予我的愛被分走了。當父母的寵愛轉移到那剛出生的嬰孩時,我感到慌亂了。那時候,我手足無措,本應屬於我的疼愛,卻被別人瓜分,從此成為家中被忽略的一個。
直到現在,初時嬰孩已經八歲了,這種感覺仍未被完全平息。不知為何,我總要於細節處,尋找他們不那麼愛我的證據,總要糾結各種的先後次序,以力證他們不疼愛我了的事實。我知道,一切源於內心不平衡的較量。我也知道,於你眼中或許只是小孩子的爭風吃醋。但對我來說,是一件大事,亦是我轉身的始點。
一路跌撞至十一歲,就讀五年級的我面臨分班的時刻。個性本不討喜的我,在這個新團體中沒有被接納。女生們不喜歡我,男生們則躲著我。在大家都各自有三五知己的時候,唯我沒有一個真心朋友。清楚記得,當大家都忙著為小學畢業旅行找室友時,我好像被遺忘掉了。
最後,交到老師手中的名單,亦只有我一人未有室友。班主任呼喚了我,讓我自行決定自己的去向。我的目光在班上游走,希望能找到與我對上眼的人,過程真的十分煎熬。遺憾的是,沒有人解救我,大家都迴避我的目光。我垂下頭,說出自以為甚有交情的名字。結果,眼睛一瞥,已看見她與她的室友冷著臉了。
直至升上初中之後,我才能脫離這道影子。
值得慶幸的是,終於有同學願意與我靠近。三年時間,他們的出現令我發現,原來自己也有資格擁有朋友。漸漸地,他們把我破碎的心縫好,令我不再倍感孤寂。
時鐘滴答走著,母親終於洞察到我的轉變,發覺我眼神不再如兒時般清澈,笑容不再如兒時般燦爛。漸漸地,她明顯表達出對我的疼愛,我亦慢慢感覺到這份以為早已遺失的愛。最後,多年來的誤解,終於慢慢化解,我亦慢慢轉過身來,背向光的身體,正一點點地向光的方向轉移。我不再沉淪在封閉的世界,每夜不再抱著陳年的舊事哭泣。當我把目光從影子上挪開,我的世界也逐步開闊,不再集中於我的苦悶,傷口也慢慢結了痂。
回想過往一切,沿路雖傷痕累累,卻也不乏美好。而光與影的不可分,人與影子同是。
影子像是黑暗的代表,但傷痛本來就是經歷的部分。相對地,有它的出現,反而可以令我們變得更加強大,而非讓你往下墜落。所以,請不要試圖把自己與影子分開,不要試圖與他們撇清關係。其實,接納才是積極的態度,因為脆弱也是生活的內容。唯有這樣,我們才可以真正面向光,真正迎來更多的變動。
後來,我們之所以再沒有被高舉起來,是因為我們開始需要保護父母,就像當年他們疼愛我們一樣;我們之所以再沒有於父母身後遮光,是因為我們與他們共撐一把傘;我們之所以再沒有借光影娛樂,是因為我們正在追夢的路途上。所謂「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常想一二,不思八九,事事如意。」的確,當你常想一二,就能像向日葵一樣面向光,生活便將如好天氣般天氣晴朗。
實際上,我們都曾被打敗過,但我們亦曾贏過。正如「逆風翻盤,向陽而生」唯有勇敢地往光的方向前行,載一抱素,我們終能如雄鷹展翅,翱翔天際的成為那一束光,亦為他人的身上散發著永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