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誕生之初,我身邊就總跟着一個黑色的伙伴,它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更是我的半身。我們在同一張書桌上學習,在同一張被鋪中睡覺,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它雖不愛說話,但我卻總能感覺到它在想甚麼。小的時候,不論陽光還是風雨,我們總一起無憂無慮地向着前方瘋狂地奔跑,我們敢愛敢恨,有話直說。作為家裏的小霸王,我們總會一起到處惡作劇,又一起被媽媽捉個正着並接受愛的訓話。
童年的時光總是單純又美好的,可是,再怎麼不願意,人總是要長大的。而在成長的過程中,我鮮少再認真地和我那黑色的伙伴交流,有時甚至是遺忘了它。步入忙碌的現實生活,我開始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有些想法是不能表達出來的、有些事情是再怎麼不願意也不能拒絕的。為了成為大圈子的一部分,我開始學會去隐藏,去扼殺自己的內心。有時候,即使內心深處再不適,不適得難以呼吸般,在和別人交流時,身體卻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自然地露出了難看的營業笑容,腦袋和喉嚨也像是一早就已經寫好的程序代碼,用樂觀的語調回答出大腦早就代入好的違心答案。有時,打開社交聊天軟件,文字中的自己語調興奮高漲,發了很多開心又有趣的表情符號,但從手機的黑色玻璃屏幕中反射出的卻不是自己的笑臉,更多是一張冷漠的臉。
在一個寂靜的無眠夜,透過月亮映射出的光影,那個和自己相似又有點陌生的黑色半身,正靠在牆邊靜靜地看着我,它明明沒有說話,我也看不到它的表情,但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它的表情有些悲傷,像是在哭一般。我很想問它,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悲傷,明明每天都很快樂自在啊?可是我的喉嚨卻像是被人堵着,只能發出一陣陣的哽咽,而那漆黑身影還是那樣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我注視着那漆黑又憂傷的影子,只感覺有甚麼暖暖的液體滑過臉龐,打濕了枕頭。
有時我不禁會想,何必如此的顧忌別人。影子就像是真正的我們,小的時候,我們純粹自然,任性妄為,敢愛敢恨,我們總是把影子,最真實的自己放在幕前,從不會委屈自己;但長大後,我們開始有了顧忌,為了容入社會的大圈子,我們戴上了偽善的笑容面具,嘴裏吐出違心且虛偽的句子,選擇去遺忘自己的影子,對自己的真心視若無睹。人生像是一趟火車旅行,打從坐上火車起,就只能任由火車的車輪把我們帶向終點,每個人的終點站都不一樣。在這趟火車旅程中,我們會遇到不同的旅客,他們或多或少都會為我們帶來各式各樣的經歷體驗,但他們也只是這趟旅程的過客,我們沒辦法阻止他們的中途下車,正如他們也沒辦法阻止我們的下車,那我又何必過份在意每一個過客?我能做的,只能想辦法令自己在這趟生命火車中過得更充實自在,細細品味沿途所經過的風景,好好珍惜每一次的解逅,在這輛火車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美好痕跡,對社會作出貢獻。那我有甚麼理由不好好愛惜自己,不好好的遵從影子,遵從自己內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