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微光直直向我延伸,让我堪堪看见我那拖得老长的影子。
光点渐渐向我靠近,如同山洞中微弱的荧光,仅仅映出了我模糊而晕染着光影的轮廓。我的影子慢慢踱步,左看看,右悄悄,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提。我轻轻地回忆,淡淡地看去,在深邃而幽寂长廊尽头,它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头,四处张望着,奔走着,漫无目的地探索着,寻找着。
我看见,一群一群的小黑点,光线照过去就散开,光线离开就聚拢。短短的几分钟内,时而淬灭,时而新生,渐渐铺满了影子。他们用尽全力谋生,在混沌中求索,在悬崖边攀岩,徘徊着前进,等待着一个契机。
光点向我靠近,变得大了一些,高了一些,像是在围着我绕转。它更像一缕火光,黄澄澄的,温暖,充满希望。几道光芒向影子进发,我的视线被光芒牵引着,在接触影子的一瞬间,铺展开来,燃起几缕火光。黑点先是张皇着远离,又急切地靠近。火光荫庇住黑点,亦成为影子的动力。影子昂首阔步地向我靠近,坚定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黑点慢慢长出手臂,挥起了石斧,制作着工具,不再一味享受上天的赐予,而是凭借双手讨生活,传播希望的火种。劳动,生产,延续并发扬文明。
光点又一点一点近了,千丝万缕光线如同高效催化剂,让无数的黑点快速活动起来。我一刻也不敢松懈,用力扯开眼睑,死死盯住他们,却看见黑点渐渐少了些许。恍惚间猛然发觉农田覆盖大地,建筑拔地而起。影子顶着光芒奔跑着。
影子向我奔跑,带动着它身上的一切,全力运转起来,疆域不断扩大,技术不断革新,一次次,天降祥瑞。尽管经历多次战争,血流成河,尽管多次经历天灾,横尸遍野,它从未停下它的脚步。
如今它离我已是那样近了,近到伸出手就能感到它辐射的温度,可它却如同迷途的羔羊,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它向我远离了,版图渐渐被阴云笼罩,以至于我已看不清它的脸,甚至无法看见它是望着我向后退,还是转过身决然离去。
抬头望天,光点也已经那样大,那样近,那样高,那样圆,那样美丽了。可还没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就暗淡下来,又被阴云笼罩了。我悲切地向影子呼喊,企图让它停下;我含怒质问光点为何暗淡,却无一点回应。影子就如同最初那般,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我知道,只有振聋发聩的声音能让它回心转意。四周响起阵阵呼喊声,隐约听到“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影子仅仅是停下了脚步。我知道,只有人民的觉醒才能让它重获新生。
光点渐渐靠近,上升,似乎在预备着正午时的光芒,也慢慢露出银色的曙光。但,回头路导致力量衰弱,人民颓败,短暂的进步无法逆转落下的路。无数飞虫趁虚而入,噬咬影子的轮廓。影子心脏处燃起火光,那是悲壮的,惨烈的,邪恶的火光,竟将最瑰丽的花园烧毁。影子被刀光,子弹,炸弹伤害着,破坏着,遍体鳞伤,饱受苦难。我无助地瘫倒在地上痛心疾首地催促着,却连回声都没有。
银色的曙光渐渐显露出绯红,这是影子内部向外散发的光。它没有立即消散影子的阴云,却点燃了光点,光点爆发出穿透一切的光芒,带着震散一切的热浪,扑面而来。光芒直直照到我身上,穿透到影子上;热浪洗礼了我的全身,毫无削减地向影子漫延。那是人民的力量,才足以穿透一切,挽救一切。红光吸收了这些光,化为最尖锐的武器,扫清了飞虫,化为最有穿透力的波动,驱散了黑暗,震醒了神州大地。影子全身心投入体内的战争,大口喘息着,恢复了大半残缺的身体,寻回了坚定的目光与信念,蓄势待发。无数战士的努力,先烈的生命,随着影子心脏处最有力的一次搏动,融入神州血肉,铸就新的躯体。
影子终于可以休养生息,但它更想向前。
光将影子与我缝在一起,我猛然发觉自己的使命,恰如影子的使命一样,正是向长廊尽头奔走啊。我的理想也渐渐明晰,就藏在每一寸“皮肤”中。影子向我传输着信念,让我充盈了精神,数以万年记的追寻,多次困难中求索的经历如何不令人坚韧。无数年的观察、思考与磨合的经历让我能与影子走齐步。
影子走了70年,我走了15年,跨过一个个里程碑,它的疆域、主权、力量越发健全。光点如同正午骄阳,与影子齐头并进。我快走几步,又默默伫立,看见影子轻轻踏出,搭上时间制成的飞船,带着我的视线,向前方远去。但我知道,它一直也在原地,在我身边。
影子化作投影,,在我沉浸于时间的逝去时,画面已经开始飞速变化,快到无法看清那一闪而过的时间。繁华与平淡,喧闹与宁静,光明与黑暗,好与坏,正与邪,世界与你我,在刹那间飞逝而过。它已淡化了时间,成为超脱于时间的未来——无限可能的未来,由我左右,由人决定的未来。
投影消失了,我身后的影子渐渐凝实,我也渐渐变为实心。我向它招了招手,它向我摇了摇手,向昨天告别,向明天出发。路在脚下,路在前方,光点在身后照明了前路,影子在背后支撑,我对自己点了点头,向梦想出发。
影子伴我行,我引影子前进。共进退,共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