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呼地从身旁吹过。冬日的冰雪覆盖了整个山,映入眼帘的只有山头的光秃秃的树杈,仍在顽强的挺立。
我和同志们在伏击的地方,趴在盖着厚厚的棉衣的大地上,冰雪的寒冷穿过大衣刺入身体里,可没有一个人动了一分一毫。“啪”,一片雪花砸在了帽子上,雪肆无忌惮地下着。渐渐地,雪在身上落了一层,这一层也快速地成为了我们的冰大衣。我目视着前方,生怕错过了敌人的踪迹。我的眼前早就被雪花充满,寒冷已经麻木了身体,一点一点地蚕食我内心的坚定,忽然间,我就想着:要不我就放弃吧,赶紧逃离这里……
一年前,新中国成立了,身为热血青年,我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志愿军。起初,父母还不同意。临走时,一个劲地劝着我,说可不可以不去,我看着他们地眼睛,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几日奔波,我来到了军营。入伍的那日早上,我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太阳格外艳丽,橘红色染了整个天空,我和几百来新兵在广场上集合列队。面前的旗杆上挂着的国旗在风中飘扬着,面对着这面红旗,我庄严地宣誓,几百号人的声音响彻天空,远处的鸟鸣久久不停息,像是在应和。激昂的声音顿时让我明白了何为信念,从那时起,我明白,自己忠于的信念:我爱我的祖国,我是一名光荣的战士,绝不屈服于苦难。
是啊,绝不屈服于苦难。思及此,我定了定神。
雪依旧在下着,眼前一片黑暗,视线所及的地方依旧没有敌人的影子,隐隐约约能看见飘下的雪花,十片二十片……附近的树上早已没了叶子,雪落了厚厚的一层,好似给树枝穿上了白色外套,又好像给树枝涂上了厚厚的一层漆。我盯着一棵树出了神,怎么还没有看到敌人呢?该不会是指令出了差错吧?
身上没有一处是没有结冰的,我的脸上早就布满了冰渣子,像细小又密集的针戳着一样,又像老家路边野猫在脸上咬似的,不过好似渐渐感觉不到了。手上早就没有了知觉,凭着少有的肌肉的记忆放在板机处,心想,这样就一定可以第一时间打中敌人了。漆黑的夜里寂静到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远处隐隐传来乌鸦声,也不知代表着什么。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又凄惨的叫声,心里不知不觉地有了后悔之意。当初为啥就入了军队呢,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冲动。我至今都忘不了,在来前线地路上,那些被美军残害的同伴们的尸体。有些尸体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凝结成了血块,散发着些许腐臭味,脸庞也已面目全非,不知是被枪火炸的,还是被乌鸦啃食的;而有些则像是在我们到来之前的几分钟被美军的轰炸机杀害了的,血液的血腥味仍散在空气中,一点一点钻入我的鼻孔。当我看到同志们的尸身时,心里被狠狠的撞击了,退缩的念头顿时产生。不过当时身旁的战友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壮了胆,我也就继续快速前进。
“啪”,一个小东西砸到了我身上,我摸索了半天,发现是一小节辣椒,我缓缓抬了点头,便对上了连长带着鼓励的眼神,我顿了一下,他应该是看出了我的退缩之意吧。他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便又转回去目视前方了。我小心翼翼地要下一点辣椒,辛辣的感觉瞬间充斥空腔,伴随着的,是一丝丝的暖意。我看着连长那坚定的身板,怀疑和退缩早就被抛之脑后了。是啊,周围的同志基本上都比我年长,他们都绝不屈服,我又有什么资格向苦难屈服呢。
冰渣子一点一点地累积在睫毛上,鼻尖上,嘴唇上。我下意思地抿了一下嘴,细碎的冰渣滑进了嘴里,顿时,深入骨髓的寒冷在口腔里逸散,把刚才辣椒带来的些许暖意给带走。身体早就没了感觉,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已经冻的没有知觉。其实我真的很想活动一下,哪怕只是手,可是我知道不能,要是我的一个动作暴露了,同志们就会暴露,那样应该就打不赢了,打不赢可一点也不光荣,那可不行。
附近的树枝上雪堆积了一层有一层,树枝变得弯曲。突然“咔”的一声,几根树枝被厚重的雪压断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的,也许是上级的命令,也许是周围人的感染,也许是心中的信念吧……
眼前开始有些模糊了,黑夜里我好像看到了前放出现了一些光亮,那是什么?是要白天了吗?还是美军的照明灯?应该是美军吧,可是连长怎么不下命令进攻呢?我在脑中过了无数种交战可能发生的情况。不知为何,脑中又逐渐浮现出了过往的一幅幅画面:小时候在家里玩耍的笑容、加入军队时的坚定脸庞、沿途路上惨烈的场景……可这些画面好像在一点点远离我,我渐渐地看不清它们了……
远处的天边露出了鱼肚,泛出点点光亮。黑夜过了,天也亮了……
后来,美军在撤退的途中,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几百名中国军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当他们走进看的时候发现,这几百名士兵全部被冻死了!即便这样,他们依然保持着作战状态。看到这一幕,美军不由自主地向他们深深地致敬。他们致敬不仅仅是顽强地敌人,更是那如同黑暗里照进的一束光的那份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