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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
高中组 0 朱芷妍 蒋薇 江苏
时间:2021-11-19 点击量:318 推荐量:0 评论数:
				

追寻与邂逅

国庆假期,我跟妈妈回了趟久违的老家。 正是一年中最绚烂的季节,我喜欢沿着蜿蜒的山间小路漫步,间或从半山腰向下俯瞰,草绿色、淡黄色和金色交织的农田便会用那大自然特有的和谐和壮阔摇撼我的心灵。涉过湍急而清澈的溪流,便是我们家的老屋。一日午后,我和妈妈小心翼翼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歪斜的旧饭桌靠在墙角。妈妈走过去,抬起手轻轻按了按桌面。 我不禁有些好奇。妈妈转过身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地说:“小时候,每当黄昏降临,你外公外婆农忙归来,一家六口便挤挤攘攘地围在这张小桌旁,吃简朴却热气腾腾的饭菜……”我凝视着那张沧桑的木桌,没有说话。她接着说:“但是……你还记得我们家那套《平凡的世界》吗?”是了,我们家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一直静立着三本封面已然泛黄的《平凡的世界》。“想当年,我就是坐在这张桌前,一口气读完了它。” 她给我讲了这套书的故事。初中毕业那年,她的四十几个同学,只有五个考上了高中。作为这五个人之一,等待上高中的那个暑假,她眼睁睁地看着前不久还在伏案苦读的同伴,转眼便背上沉重的行囊,登上开向山外的大巴,踏上了独自谋生的旅途,从此人生道路与学校再无交集。其中一个远行的同学,把这套书留给了她。她花了五天时间,一口气看完了三部。当她读到孙少平在充满汗味的破窑洞里“默默地、宁静地”通过揽工追寻闯黄原的梦,终于获得了去煤矿的机会时,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当下和未来。那个暑假,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遍,只是一遍遍地看完又从头看起。路遥说,“每一个人都不同程度有过自己的少年意气,有过自己青春的梦想和冲动”。那时她抬起头,只看见从米家镇通向黄原的路穿过重重山岭、万千河流,延伸到了家门口那条邻田傍溪的土路。她凝望着那条通往山外、通向梦想的路,发誓定要考上大学,以另一种方式走出大山。 从那时开始,她的书桌上逐渐写满了书里积极的人生哲理,“颇像鲁迅刻在桌上的‘早’字”。每次一连四个小时奋笔疾书刷英语题时,她的耳边总响着少平在结尾吹的口哨——那首“赞美青春和生命的歌”。她的高中三年在题海中匆匆掠过,每当身心俱疲之时,想起少平的追寻,她的全身又充满了新的动力。她的孜孜不倦在高考那年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县文科状元,是她给自己的青春交出的答卷。我认真地注视着她嘴角那抹浅浅的微笑,那是执着追寻、有幸邂逅,终与榜样比肩、长留一份感动。 讲完故事,妈妈走进了里屋。我打开门,秋风拂面,门口那棵强健的老树给和煦的阳光加上了镂空的轮廓,小路上的金光便平添一份祥和与温柔。光晕流转,我沿着那条明亮的路走向广袤的田野和呢喃的小溪,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些和妈妈一样执着而幸运的身影。 我仿佛看见从长安以至天竺,有四人一马曾经走过这条追寻的路:玄奘师徒西行取经,山遥路远、急湍三千、虎豹妖魔都未可动摇他们皈佛求法、普度众生的决心,终不枉经卷传东土、邂逅功与名。我还看见从美国到阿富汗,有一个人曾亲身丈量过半个地球的距离:《追风筝的人》里阿米尔回到战火连天的家乡寻找儿时曾经背叛过的伙伴哈桑和他的家人,是破釜沉舟的勇气让他冲破崎岖山路、漫漫硝烟,直面内心愧意、拯救无辜灵魂,终邂逅哈桑的原谅和心灵的救赎。他们追寻的路,每一步都印着蹒跚踉跄甚至遍体鳞伤,所幸或迟或早,他们得以邂逅彼岸的良辰美景,回望一路披荆斩棘,骄傲地说一句“不枉这一程”。 可惜人生路漫漫,并不是所有感人至深的追寻都有结果,也不是每叶劈波斩浪的小舟都有满载而归的好运。有人义无反顾、风尘仆仆,沿着他们面前的路追寻千里,却从未见过今日我眼前的天高云淡、一马平川。耳边回荡着溪水冲刷河底卵石的声音,我想起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圣地亚哥的追寻,是“每一部分都显得老迈”的身体忍受贫困、饥饿和舆论压力,是84天一无所获后依然在第85天“不坠青云之志”地毅然决然地扬帆向大海深处的未知驶去。当命运似乎终于垂青,让他搏命鏖战得以收获大马林鱼——大海又派来它的鲨鱼,把鱼如同老人差点邂逅的希望吞噬得一干二净。我想,无奈的是,老人的价值似乎无法用邂逅来衡量;可它并不因此灰飞烟灭,而是在没有胜算的顽强宣战中被烘托得愈发伟大。他为生存所迫,奋起反击大海的压迫和自然的审判,这份荡气回肠的追寻即使不以邂逅收场,大概也足以指引“迷惘的一代”走向未来。 恍惚间我听见汽车在柏油路上飞掠而过的呼啸声,原来山路已到尽头,星辰的点点银辉出现在逐渐暗淡的夜空上,村口的路灯也不知何时亮起来了。但那片无边的、伟大的、可爱的而又可怕的汪洋,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另一叶扁舟从我记忆的深处驶来,向我展示了“追寻”迥然不同的结局。比海明威早一个世纪,另一位美国文学的巅峰人物在资本主义和捕鲸业的浪潮中早已写下震撼人心的大海诗篇。这就是赫尔曼·梅尔维尔的《白鲸》。亚哈船长自从被白鲸莫比·迪克咬去了一条腿,航遍世界追寻它的身影以复前仇。他对复仇的痴迷模糊了他的爱和理智,磨蚀了他人性中柔软的部分,让他视全船人的性命如草芥。命运终于让他与苦苦追索的大鲸邂逅,几百条生命却因此葬身于“大寿衣般”“滔滔滚去”的海洋之中。大海对圣地亚哥和亚哈刚正不阿——它给予他们食物与金钱,也给予他们痛苦,并以此赋予他们独特的人生价值。但亚哈代表的是极端的个人主义,他仇恨的根本动机扭曲了他对追寻的认知,造成了他盲目的勇气,最终把英雄主义的史诗引向了令人叹惋的悲剧。我一直记得他在最后的角逐前那段悲怆的独白:“是什么欺诈的、隐藏的统治者和王君,和残酷无情的皇帝在控制我,才弄得我违反一切常情的爱慕,这么始终不停地硬冲、硬挤、硬塞;弄得我这么轻率地随时去做那种按照我的本心本意说来,我决不会那么勇敢去做的事呢?”我想,这力量并非外来,而是他扭曲的本心和错误的追寻方式。他在黑暗的道路上披霜露、斩荆棘,可惜直到生命的尽头,才发现脚下的路原来通向深渊。是啊,邂逅不邂逅又如何?追寻本身,才决定了我们行为的意义。 山风擦过我因思索而通红的脸颊,既不温暖,也不寒凉。我不知这溪畔多少人吹过这我再熟悉不过的亘古不变的秋风,走过我走的路,在时间的涌动中追溯生命的追寻与邂逅。但我知道的是,每个个体都终其一生追寻生命的价值,而无论微观上他们是否邂逅了自己的目标,宏观上总体方向正确的、接继不懈的追寻,终究让我们作为一个整体邂逅了灿烂的文明。从牛顿到薛定谔,科学家们的追寻让人类响应了自然和宇宙的召唤;从亚里士多德到马克思,哲学家们的追寻让人类看见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而从曼德拉到科菲·安南,领袖们的追寻让人类邂逅了平等与和谐的光辉。道阻且长,星光闪烁;尽力追寻,就不成空。 一个星期后,我回到了家。独属于我的那张精致平整的木书桌沐浴在窗边和煦的阳光里,我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取下三本油墨不再鲜亮的《平凡的世界》,再度阅读。书里那个黄土高原上的世界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我仿佛看见那条追寻的路从米家镇经过黄原,通向那间老家的泥屋,又延伸到我的桌前。这条路上,有孙少平的脚印,也有妈妈的足迹,还有无数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追寻者,毅然走向他们的下一次邂逅。 轮到我了,我想。走上这条路,不管邂逅什么样的境遇,我都会借着余晖或是星光,一路追寻,再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