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一星半点的微光从干燥的毛线织物上一闪而逝,富兰克林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感受着手上由静电带来的微麻的触感,陷入了沉思。
这几日以来,费城风暴肆虐,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在如泼了墨般的天空中,只有锋利如刀锋的闪电时不时划过黑暗的幕布,带来短暂而危险的光明。富兰克林的手抚上桌上摊开的报纸,上面再次刊登了一起雷电击毁建筑的不幸事件。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又翻了翻一整沓报纸——那全是他有意留下的,记录了雷电伤人和劈毁房屋的报道。报纸上模糊的字母映入他的眼帘,给他的心带来静电一般又痛又麻的感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得研究如何躲避雷电才行。”他轻轻摩挲着刚刚被静电打中的指腹,这样想道,“首先我们得弄清楚雷电的本质是什么。我坚信天上的雷电和我们平时能观察到的摩擦起电有某种联系,为了验证这一点,我必须去做那个危险的实验。这是科学发展中必不可少的阶段,即使会牺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又是一日狂风暴雨,富兰克林和儿子威廉带着风筝以及其他实验器材赶往实验地点。道路上空无一人,几乎被细密的雨丝填满。冰凉的雨水在狂风的裹挟下肆意飞洒,任何防雨器具都是徒劳。富兰克林的思绪频频被寒冷和潮湿打断,他用力咬紧牙齿,用打颤的手把一把金属钥匙系在风筝线上。他高高举起风筝,让儿子拉起线飞跑,以使风筝能飞上天。一时间风筝被线猛的扯住,风从每一个方向呼啸着扑来,再加上雨点不停地打下来,风筝带动他整个人在空中剧烈地摇晃,如同巨浪之中的一叶帆船,渺小而无助。他从身体冰冷的僵硬中使劲抽取力气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霎时,一阵大风向他席卷而来,他感到风筝在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滑落,他的脚尖已经在蓄力,准备风筝一脱手就扑向离他最近的线以重新抓住风筝。
就是在这时他感受到一股向斜上方的风势,富兰克林顺势放开双手,那一瞬间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只见风筝先猛地一沉,紧接着左右打着摆子慢慢地上升。他心头顿时有一阵喜悦化开,连忙高举双手示意儿子放线。短短几息之间,风筝穿过密集的雨帘,扶摇直上,几乎融入那翻卷的灰色乌云之中。富兰克林努力保持昂头的姿势,视线追踪着云层中小小的一点。远远地,他看见有极细的金色闪电划开云层在风筝旁飞舞。
“轰隆”一声炸雷,紧接着粗壮的闪电游蛇一般从黑云后涌出,他心中下意识感到了恐惧,随后更紧地攥住了风筝线。好在那闪电瞬间射向遥远的地平线,只在空中留下几道裂纹。天色又恢复了昏暗...不,富兰克林眯起眼睛,只见围绕风筝的边缘有一圈微弱的光晕,它好似万古长夜后的霞光,只有极弱的光亮,却是无限希望的序章。
富兰克林还未看仔细,手臂却像被人用球棍猛击了似的,极度地酸麻木。只一瞬间,关于这些现象的思考就在他脑海里绕了百转千回,而他的手比他的脑子还更快一步,直接伸向了那把摇晃的钥匙。
金色的火花在他指尖爆裂开,只有那小小的一簇光芒,但在富兰克林眼里,这火花在那一刻足以照亮整片天地。他的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但他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一点。他喃喃地呼唤着儿子:“威廉,我被电击了!成功了!”接着他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大声呼喊:“成功了!成功了!我捉住‘天电’了!”
在昏暗的天地间,这一星点的火花,点亮了混沌,告诉人们电的本质,在随后的岁月中一直守护着人们不受雷电的伤害。在漫长的科学史中,遍布这样永恒闪烁的微光,爱迪生发明的电灯,居里夫人发现的镭的荧光,乃至千千万万个或大或小的发现。不,发现其实并无大小之分,它们都是科学这片天地间渺小的微光。可无数点星火连成一片,照亮了未知的黑暗,是我们高举的探索的火把,是人类最惊心动魄的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