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雪堂前,细雨蒙蒙,落叶飘飘,萧瑟的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还记得一年前的暑假,我在《苏东坡传》中邂逅了苏公。在蒲扇风与蝉鸣声中,我渐渐爱上了林语堂笔墨下那个一生坎坷不得志,却流芳百世、为全中国黄发垂髫所熟知的乐天派诗人。他像一道光,照耀着中国古代诗词史,也照耀着中国人民奋斗前进的道路。读着苏子的故事,我内心总感到一种简单而快乐的平静。他那一句自嘲“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与黄州著名的东坡、雪堂,让我对黄州心驰神往。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环境恶劣却造就了苏公的乐天,荒凉贫瘠却滋养了无数恢弘诗篇。我期待着来到黄州,追寻苏子留下的足迹。
如今,身处北宋文豪苏轼谪居黄州的遗址,抬头看向这小小草堂和悬挂着的小小牌匾,我不禁有些失落。杂草丛生的土地,破旧不堪的房屋,与我想象中的画面相比更是寒酸。“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若我被贬到这不毛之地,定会与苏子一样无奈痛苦、心如死灰。一只不知名的鸟从头顶飞过,在草屋上方缓缓盘桓两周,便毫无留恋地离去了,沙哑地表达那“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高洁自许。即使孤独,仍要昂头独自一人承受,或许苏轼就抱着这样鸿雁一般洁身自好的态度,挥袖跨入了自己破敝的“新家”。
进入草堂,一个房间门口的黄色警戒线与红色加粗的“正在维修”四个大字令我顿时心灰意冷。或许追寻苏子的脚步就要停止于此了,我无奈想。
虽这样想,我仍好奇地踮起脚向房间内部看去。这是厨房,落满灰尘的灶台上只有几瓶褪了色的调味瓶,灶台下堆满了干木柴。我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口砂锅,下一秒便似乎看到了里面翻滚着东坡肉,闻到了黄酒炖猪肉的香味。我似乎看到了苏子一人在砂锅旁一遍又一遍熬煮搅拌着锅中的东坡肉。那本是众人都不愿吃的廉价猪肉,却在苏子耐心熬煮下产生了别致的风味,成为了名扬天下的一道美食。苏子舀出一口,细细品尝,不禁感叹,这肉,有钱人不肯吃,穷人不会做,而我却可以享受这东坡肉的独特美味,每天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厨房虽昏暗破旧,却弥漫着东坡肉的香味与恬淡的烟火气息。
无法进一步参观的我试图学着苏子安慰自己。苏子喝到兑了很多水的酒时,戏称其为“错放水”;我无法进一步追寻苏子遗迹,或许可称之为“空寻迹”。我自嘲地想着,蓦然感到与苏子的距离又近了几分。想必就是这样一种无力解决重重困难之时乐观积极的态度、放平的心态,造就了苏子乐天的标签。透过一小窗瞥见远处的一座小山,“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在这贫瘠之地,苏子将自己的“闲者”身份转化为“主人”,开朗豁达着,乐此不疲。
走出雪堂,我先前的失落与遗憾早已烟消云散,因为,我邂逅到了真正的苏子。真正的他,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而是留下了无价的精神财富。世事总是始料未及,面对一切无奈的态度却亘古不变——放平心态,微笑面对。面对万般无力克服的困难,留下“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背影,旷达的心境闪闪发光,照耀着茫茫黑暗中的那一颗心。
我追寻着苏子的足迹,邂逅到了无数感动。他的诗作与精神如长河激浪、深潭照物,映理出一代河山的风云、生灵的状貌。风雨飘摇的北宋造就了命运多舛的苏轼,而苏轼用笔墨书写出了历史上最耀眼的北宋。
我挥挥衣袖,昂首向前走去,不管身后风雨抑或放晴。远处仿佛有一人身着芒鞋蓑衣、手持竹杖,正信步走来,身后跟随着的,是耀眼的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