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在窗边,将尘封的窗户打开,一束阳光似精灵般,投在墙上,望窗外,此刻阳光正好。
家乡的阁楼总是灰沉沉的,从梯子爬上去,木板总嘎吱嘎吱地响。这阁楼是爷爷亲手搭的,他只告诉了我一人,旁人都不知道。他总爱手把手牵着我爬上阁楼,楼上只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向着窗。“吱一一”爷爷将我抱起,一伸手就推开了窗,阳光透过窗棂,伸出手,光如粼粼的溪水在我手里流淌。我的手被照得发亮,彷佛握住了星星般,那么耀眼。我不禁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而一旁的爷爷却笑得眯了眼。
家里人很少有知道我俩的“秘密基地”,我也时常偷溜上阁楼来逃避妈妈的责罚,爷爷知道了却说我蠢笨。我不住地皱起眉头,连鼻子也皱了皱,叉着腰站在爷爷面前。爷爷见我装模作样,便故作神秘,用手拢作刺叭状,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你这丫头可别跟你奶奶告状说我干活时都偷偷躲这来。”我捂嘴笑了笑,“我才没这么傻,我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咳咳……哈哈,是啊!”爷爷听了,先是一愣,后又边咳嗽边笑起来。
七岁那年的夏天,阳光络成了一张纵横交织的网。我和爷爷坐在田埂上,爷爷手拿着烟斗往嘴里送,嘬了几口,吐出几圈烟,烟在阳光下逐渐变得弥散。我也学爷爷,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他身旁,能坐一天,只看着天际晚霞点缀着黄昏,余晖照耀着山色。
夜幕上,那冰蓝色逐渐向下沉淀,代替了高挂着的明月。意外和明天,总有一个先到来。爷爷生病了,病得很重,我远在外乡,只能通过视频看看他。对面的他头发都掉光了,脸色惨白,灰白的胡须稀稀拉拉的扎在脸上,枯柴般的手臂青筋暴起,眼神迷散,显出不堪的神色,就彷佛一个死人一般。我不敢相信,跑去厕所大哭了一场,直到哭不出声,只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未干的泪痕又被覆盖。
他终于离开了大家,离开了我。在他的葬礼上,每个人都哭得昏天黑地,只有我站在一旁默默红了眼。深墨色的云沉沉的向下压,在天上翻滚,“哗哗哗--”,院外响起阵阵雨声,雨下了,半树雨似落非落地摇晃在枝头,似乎也在为他哀悼。
妈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将我的头埋在她怀里,她轻轻说:“想哭就哭,没人会听见。”我蜷缩在妈妈怀里,小声地哭泣,温热的泪珠打湿了妈妈的衣服,又扑在我脸上。妈妈扶了扶我抖动的肩膀,说:“爷爷肯定不想你为他那么伤心,不要让爷爷在天上也为你担心。”我捂嘴点了点头。
至此我也不想相信,爷爷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锁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妈妈的一番话将我拉回来了,但我仍不愿接受现实,那段时间我只想逃离所有我和爷爷经历,我不愿再去阁楼,怕会想起那个与我一起沐浴阳光的老人。
“嘎吱嘎吱”久违的声响在回荡,我欣喜地转过头,却见妈妈站在梯子上苦笑。她向我招招手,“陪我去看看吧。”我顿了一下,又快步向阁楼走去。没有开窗,阁楼里很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也才发现,怪不得你心情那么低迷。”“什么?”“心中的窗被封锁,看什么都是黑暗的。”“要推开窗子,自然能看到窗外的阳光。”
妈妈推开窗户,浅橙色的云层被一束阳光撕裂开来,柚色的阳光在书桌上停留,桌面上的划痕,阳光透过窗外的婆娑树影漏下点点金辉。
我庆幸我明白了,因而不再畏惧,坦然面对,只有打开窗,才能发现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