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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
高中组 0 朱楷 江苏
时间:2021-11-20 点击量:288 推荐量:0 评论数:
				

影子的联想

影子的联想 他在黑暗里摸索着,在狭长的地道里散步。 黑色的块状的团团重影在眼角缭绕,加速度地从左边奔驰往右边。一切都仿佛是沉浸着的茫茫静止,又若是混沌之中急速飞扬的生命之火,在角落里逃避目光着地兀自地燃烧。 看不见自已的影子,他略觉不妥。但既然看不见黑暗,看不见影子,不妨便假设无往不是黑暗,无往不是影子。 那一处跳跃着的仿佛是尖顶状的团影,便是布拉格的教堂,虔诚的人爬行其上,像蚁、像鼠、像上帝;那是人头攒动的侧街,行过的人们匆匆的步履声击打在远处钟的青砖上;那处的凸起,是远方城市的圆状的吞噬着边缘的影,多么像一座城堡,或许正蛊惑着他对远方的人与事的执念。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欣赏风光的闲情。他将脸贴到冰冷的岩石的侧壁上,双手捧着坍塌的五脏六腑,努力想抑制住狂热的咳嗽声。然而,还是听见走廊尽头的“吱”的一声,地上随即爬满青苔般的光线。然后是布罗德的拉长的声线,唤他回病房去。布罗德罔顾他皱起的眉毛,恳求他到病房里去,带上他的呼吸机,像一个正常的肺结核病人一样静心迎接将至未至的死亡。他无声而剧烈地挣扎着,垂头丧气又意气风发地凝视着自己在岩石地面上缓缓拖过的影子。随后就是在柔软的床上僵硬着四肢而动弹不得。 他只得闭上眼,让重重黑影又一次覆盖在蛛巢般的房间上。今天的咳嗽比往日尤为剧烈,尤令他欣喜。他坦诚地承认从未去过布拉格以外的遥远都市,但他却甚为熟稔地未卜先知于它们的共性。咳嗽,总使他油然而生一种大悲悯,一种足以忘却恐惧的神圣意味。他便欣喜地着手想象他的异乡之旅。化身为什么好呢?一只鸟,不好,王尔德般的肮脏;一头鹿,不好,他憎恶并畏惧着一切光鲜的令人愉悦的色泽;一只鼠,好极了,一头老鼠若想活下去,就必须向着捕鼠器昂首前进:窜行于一个个城堡之中,迷失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之上。 他心中莫名一沉,一股刻骨铭心的歉疚的刺痛从脊后包围住他。窒息的黑影压迫着他身体的每一根纤维。他感到对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怀有莫名其妙的愧疚。他呼唤布罗德。他望向布罗德苍白的失去血色的脸。他恳求布罗德找出他一生的“著作”。 “请烧掉它,先生。” 布罗德的脸,显出一副预料得以灵验的神色。但布罗德依旧在胸前颤巍巍地画个十字,装出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作为回答。 “您知道该怎么做,亲爱的布罗德。” 两人的目光交战,他竟不显出任何坚决而果敢的眉目,只是礼貌地、柔情地、克制地、距离地款款一笑,笑得令人生畏又生怜。 终于,那一盏烛火前开始弹出一连串生命的火花。一页一页,他的四肢紧张的肌肉终于松弛,仿佛未尝有过任何创伤地健康地裹挟着他逐渐熄灭的愈燃愈烈的灵魂。他不去看跳跃的火,他只看跳跃的影。他甚至满以为可以伴着这永远黑寂永远跃动永远沉默永远歌唱的烛影沉沉睡去。他心满意足地检查自己的手指,病色的蜷曲的一如受惊甲壳虫的触角的手指。他竟觉得这绝非自己的手指。而出于礼貌和新发现的悸欣,他挪开目光,死死盯住那摇曳生姿的烛影。 视野里从两边逐渐覆上黑布,只留下中间一团波动的生命和一圈薄如蝉翼的光晕。他明白那是生死之界。他想他已睡着,孑然游走在空空如也的原野上。前方总是有亮色,可也不过是局限于象征意味的亮色。他知道这样一团亮色的名字,是一个他曾千百次于信纸上反复呼唤的名字。他知道她正心安理得地行走在腐臭的社会上,亦知道现在她仍是能真正彻晓他倾诉的唯一。他似乎充满了愤怒的甜蜜,充满了恐惧的向往。他唯一能确定无疑的是,她一定会侧目欣赏他孤单的此行。足矣,他深感宽慰。他宽恕了世界,想必这世界也会放过他。他便肆无忌惮地化作一团影,心旷神怡好整以暇地放歌在田野上。不过一种浓烈的不安阻止了他的过度望我。他仍看到一角坟墓斜斜地倚在山坡的巨影里。他疾步上前,却在墓碑上轻而易举地辨出自己的名字。 他便睁开眼,恰见布罗德转身欲下楼。他急急挤出一阵声波: “布罗德,请勿离开我。” 布罗德惶怍地答:“不会的。” “可我要离开您了。”他气若游丝,生命潜伏在房间的一处阴影里。 “杀死我,否则您就是杀人犯。” 他只瞥见布罗德的影子瓷在地面上。他便只得竭尽全力从容不迫地扯下呼吸机。 弗兰兹•卡夫卡——一个遗腹子、一个孤儿、一个旅人——就这样淹没在绝对喧嚣绝对沉默的阴影里。 悄无声息地,带着最后一个梦,他终于可以到城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