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间坐落在山谷中的小屋,砖墙上缠满灰绿色藤蔓,周围环绕着一望无际的连绵群山,遮天蔽日。可那屋内并没有灯,一扇窗只透见零散星光。
这,是我用旧的心屋。
心中还有这间小屋的那次,放学回家,我推开家门,换鞋,洗手……一气呵成,然后迅速坐到饭桌前……鼻尖充斥着满满饭香,我的味蕾却不被诱惑,它已被今日的喜悦填满。正当我扬着眉,微笑着要分享这喜悦——今天被表彰的美事时,母亲却抢先发声:“你这次数学的总评分怎么只有5分?”忿怨的质问瞬间拉垮了我正轻扬着的嘴角。是啊,这次除了期中表彰大会,各科老师也都会发布课堂情况。而我的数学老师偏爱积分制,通常回答一个问题一分制…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不爱举手的人…我心里七上八下,羞得不知如何开口。这就把我欲要出口的兴奋硬生生闷了下去。
“你总评分怎么这么差?你知道你们班积分最高的有87分吗?”“还有今天你领奖时,苦着个脸干什么?不会笑吗。从小就和你讲,拍照要笑,要笑的!让我保存照片的心情都没有。”“你数学是完全不会吗,被扣了这么多分?”
面对母亲语调越来越高的质问,看着母亲欲皱欲深的额纹,我内心酸涩,母亲可知道这是她小女儿的羞涩心作祟,她并不想在同学面前答错问题而窘迫,不想在大家都没有笑的时候自己笑得突兀,还有…这一切的一切使灰沉沉的空气凝结成块,压的我眼角发涩,泪就此慢慢溢了出来。我直挺挺站起身来,扔下碗筷来到书桌前。我双指按着笔杆想借几何有序的线条平复一下心情,但只见指尖发白,白中透着微红,然而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为什么..”“凭什么…”“好没用…”这些曾经在我低落时,自己质问自己的话又如打碎的瓦罐,使我的思绪染上矛盾的味道。泪又如雨线窜下,鼻子里的饭香也被替换为难以呼吸顺畅的鼻涕。
窗外,满天的星光,屋内,目光如思绪般乱飘。瞟到鞋堆,球鞋破损了的、敞开的黑洞中,我想到了父亲——一个寒门贵子。他曾多次与我描述他当年奋发学习的幽暗岁月,就像这个洞一样,让人心生压抑,但父亲终是在黑暗中挑起一盏心灯,高考轻易超了北大分数线。我想到了爷爷,他们那个年代刚刚走出这个国家的多灾多难,生活艰酸。吃的窝窝头如这个洞一样,黑如煤炭。但他始终是挺过去,成年后挣得一份令生活富足的工作。老师也刚给我们讲了新中国成立后的近代史,同学评论说那时“希望是如金子般可贵的。”就我的同学而言,他们都像策马扬鞭的赛马者,他们的成绩一直令人生羡,但正是这样才那么遥不可及。我们的距离就似这个洞,黑的让人捉摸不透…于我,他们都是我小屋顶上的群星,他们在闪耀,似乎从未黯淡过,我向往他们的脚步,但始终没有点亮我小屋的灯,我并没有呼应他们的光亮——我的成绩一直处于低谷。
有句歌词说:看这里一望无际,彩色的世界在我的雾里多么清晰。而我只是在“雾里”看着,无所作为。
次日,父亲带我去游泳来调整心态,他说:“别听你妈讲的那些,你已很棒了。要继续努力,将来考上好大学就可以不用听你妈发牢骚了。”这句话虽不长,但带给我很大的触动。少时,甚至不久之前,我还一直认为大学后该离我妈近点,让她享受天伦之乐。我也曾读过不少作家写他们童年赌气般考上所离家千里的大学,我心中讥讽过他们的举动。现在因父亲的话,我在思考……
游泳时,或是我剪不断,理还乱这事,我不停的呛到水,父亲见了,递给我一条浴巾示意我上岸歇会儿。他又坐到我身边,与我分享奥运近况,讲到“张雨霏在东京奥运会女子200米蝶泳决赛中以2分03秒的成绩破了奥运纪录”时,我十分吃惊。我上一次关注她是在2019年光州世锦赛上,那场比赛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无一项进入决赛。不知才过两年,她变化竟如此之大,我回想起她镜头前永不言弃的笑容。父亲说:“事情,唯有积极面对,才能实现华丽转身”。走出低谷,她从容不迫,化茧成蝶,她美丽动人。没有跨不过去的山,只有勇于尝试就一定能实现梦想。
泳池灯火阑珊处,我一人独处时,脑里的热浪,却不曾有退却的迹象。我知道,我的愿望就是这样普普通通——学业有成,与父母一起享受生活的美好。
回到家,我像没事人一样与母亲东拉西扯地聊着。母亲忽的打开了话匣子,便又聊到昨日的事,母亲说:“你拍照片笑一下,就可以发给你许老师了,让她见了也好放心,可惜…”我呆住了,脸颊到耳根有些燥热…许老师是儿时给我帮助最大的班主师,可她最近发来消息说自己光荣退休了…也是,若是一张自己学生笑容灿烂的领奖照,老师定会心生慰藉吧,因为她深信学生我会是又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而她的学生们将成为漫天繁星照亮老师的职业生涯……
此后,心中的小屋,砖墙上藤蔓已然褪去,搬离山谷,迁至山巅,笑瞰众岭,野望群星。屋内的灯光与头顶的星光交相辉映。我知道,这间屋子火有不亮,亮必最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