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种子的力量
我晕晕地被风吹到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又晕晕地被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拾起。我是一棵草还是一枝花?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自己也不晓得。
“种子唉!”一道清丽的女声传入我耳中,我努力睁开朦胧的眼…——一张干净的脸映入眼,眼若星辰般灿烂,充满了星星。
她紧紧握住我,那是我风吹雨打多日,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温暖。她带着我进入一个院子,很大的院子。院子桂树的枝干修长健美,绿意悠长,蔷薇花攀在藤架上尽显妩媚,玫瑰挺着高昂的头颅,暗香幽幽。她把我轻轻放在黝黑的泥土里,帮我掩好被子。“好好长呦!”她期待地说。她像一束光出现,带着爱的温度,给予我破土的信念和力量。
“我要发芽,我要长大!”我信誓旦旦许下诺言,我不想辜负她的期望。在土壤里,我不停地吸收养分,时刻储蓄着力量。她每日都来,和我说话。隔着泥土,我看不见她,但我能想象到她眸里定是璨若星河。
我每日都在努力,却一直不见发芽的苗头。院子里的桂树笑话我只是一粒没用的种子,玫瑰不屑地说我发芽是白日做梦。还好有她,雷打不动地来,她说愿意等我,她相信希望的力量—— 一种被人惦记着的力量。
直到一天,她没来,我以为她只是忙忘了,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她还……
她也不看好我了吧。
那日日夜夜储蓄的力量在一瞬间冰消瓦解。
后来,院子翻新,我被挖掘机的铁铲无情地铲起,同一堆杂砖碎瓦隐落在角落。是啊,院子中央的它们品种优良,芬芳迷人。而我只是一粒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也许以后只能长成野草零落街头的种子。我委屈,我抱怨,我自暴自弃。“就浑浑噩噩过去吧。”我喃喃道。此后,我对外面的事物不管不顾,只是沉浸在自己一隅狭小的空间。
直到一天,“它发芽了吗?”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些许期待。
“没有,估计没有希望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动静。”又是一道女声,大概是她的母亲。
“哦。”只是单单一个音节,我却听出无限失望。
等等,什么?她难道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吗?
“你在家里好好休养,不要多想,我们一定能再站起来的。”她的母亲叮嘱道。
“不要多想?”“再站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睁大双眼,透过砖瓦的缝隙看去——她坐在轮椅上,双腿上盖着一条毛毯。她瘦了很多,单薄得像一片白纸,眼里的光被无限的伤感代替。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没有放弃我!看着她一次次努力用手撑住轮椅,使出浑身力量,又一次次跌坐回轮椅上,我心疼如刀绞。她一日比一日的消沉落寞。我后悔自己的大意马虎,错负了她的期待。
那一股力量再次充斥了我的全身。“发芽,长大!”昔日许下的诺言,仍历历在目。这一次轮到我证明给她看希望的力量了。
这一次,我的身下不再是柔软的土地,取而代之的是尖利的破砖瓦砾,我不畏惧,我也不能畏惧。我忍着钻心的疼痛向上伸展身体,锋利的碎石在我身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身上的瓦砾又重又硬,压得我快喘不过气。狭窄的院角只能透过丝丝缕缕的阳光,我每日都贪婪地吮吸着,不放过分毫。
一个夜晚,霎时间云稠风骤,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啪啪落了下来,奏响生命的高歌。我卯足全身力量冲破阻碍——终于,我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第二天清晨,一切归于平静,只不过那一堆灰白杂乱中,冒出一星翠嫩嫩的绿。
她手推着轮椅的两个轮子,缓缓在院子里转。她一点点朝我这边推来,最后顿住。“是你吗?”她轻轻地问。
我不语,只是更努力地挺挺自己的身板,展现出生命的坚强力量。
她笑了,眼中星辰重现,和从前分毫不差。
后来的后来,我长成了一颗很大的樟树,枝繁叶茂,而她,也通过了一次次忍痛的努力站了起来,我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冲出低谷,绽放出自己生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