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他,因为家里穷被迫辍学,父母无奈之下让他自己去打工赚钱。他见镇旁有一家鱼店正缺人,便决定去那当个学徒。
第一天上工,他就产生了放弃的念头。老板让他干些杂活,包括帮忙杀鱼、准备调料、打扫卫生。他瘦弱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高强度的劳动,一天下来他如同被压榨的奴隶一般精疲力竭。躺在简陋的铺盖上,他回想着宰鱼时令人作呕的腥味,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恐惧。可是没有选择了,他不得不尽力挣一分工钱。
在连续干了一个月打杂的工作之后,他已练就了迅捷的身手,也适应了脏乱臭的环境。老板见他不再惧怕拿刀砍断鱼头,便开始教他切鱼。要想做出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水煮鱼,鱼片的口感最为重要。为了使其保持软嫩爽滑,就需要具备精湛的刀工,切出厚度合适的鱼片。老板对他的要求很简单:从即日起每天练习切鱼,直到明年的今天,如果技术达到标准,才能继续学习其它内容。这是一道难过的关卡,他每天切鱼切到手臂麻木,但检查时却几乎没有几片有资格上桌。堆积如山的失败品他只能自己煮来吃掉,当天的鱼钱也会从工资中扣除。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不停地将刀在鱼肉中穿行,不断改进自己的动作。渐渐地他发现,当他全身心投入在切鱼中时,似乎体会到了一种快感,有一种想做得更好的欲望。内心的力量趋使他不分昼夜地在脑海中浮现刀法的细节,不辞劳苦地用酸疼的手臂磨练刀工。或许他所追寻的,是精妙的技艺……
有一次,他终于切出了自己认为合格的鱼片,兴致勃勃地叫老板来检查。结果,老板脸色阴沉,淡淡地说:“还差着远呢。”这句话仿佛一簇火苗引燃了他的内心,几个月来压抑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出。他将菜板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吼一声:“我不想干了!”接着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出。黑夜中的狂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脸颊,将串串泪水吹干留下泪痕。他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接下来,路在何方?走着走着,他看到一排施工剩下的废弃的石砖,便倚着它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他多么想就此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睁开眼,见老板坐在身边,抽着卷烟。见他醒了,老板转过头来注视着他,面含笑意。
“你想成为职人吗?”
“……”
“或许,做鱼对你而言只是为了生计。但对我来说,这是我热爱的工作。我毕生的追求,就是做出更加美味的水煮鱼,不断提升自己的技艺。职人之道就是每天重复一件事,其间必然会有痛苦与血汗。我见过很多人来了几天就受不了离开的,你能坚持到现在证明了你的才干。那么现在由你自己选择,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拦你;如果你想成为真正的厨师,拥有一技之长,请你回去继续练习。”
他沉默不语。此时他的内心正在焦灼地博弈。想要成为一名卓越的厨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完全可以去寻找更容易的工作。可是,回忆着过去的工作经历,他想到的不是反复失败的悲哀与痛苦,而是切鱼过程中的愉悦与洒脱。我喜欢烹饪吗?愿意不顾一切地提高自己的厨艺吗?他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刹那间,豁然开朗。既然热爱,就去追寻,去邂逅吧。他向老板点了点头,老板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两人一同起身走回店里。
往后的日子里,他全心投入工作之中,每天重复同样的练习,竭尽全力地磨练技能。蜕变之路陡峭而险峻,可他一直在向上前行。几年过去了,在无数次失败后他终于切出了完美的鱼片;他也熟练把控了煮鱼、煮汤,成为了专业的做鱼师傅,备受尊敬。
即使已取得了成功,他也怀着一颗谦卑之心,认真对待工作。他逐渐明白了老板说过的话:“我们经营的不是鱼,而是内心的热情。”或许,他还要努力提升,精益求精,邂逅职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