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啦!”
9:50,楼下准时传来光哥的声音。
光哥是学校的保安,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最常见到他的位置是篮球场边上:他巡视到这里正好是我们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他似乎走到这里就立即放慢速度,慢慢走慢慢看,有时帮我们捡个篮球也能用标准的单手上篮动作回传回来;还有就是现在,晚自习放学的时候。
学校的晚自习9:30结束,常有题目做到一半舍不得丢下,或是茅塞将开未开欲罢不能的情形,这时候就希望时间停止或是万物消失,若是遇到一个只顾自己早点休息的保安大叔上来催命,那实在是让人痛不欲生的。光哥不会,他从不上楼来催,只是在楼下威武地立着,等着。
教室10点熄灯,光哥的倒计时提醒恰到好处。动作快的同学收拾好书包走下楼和他挥手道别,动作慢的也不要担心——光哥之所以叫光哥,是因为他的大功率手电筒。熄灯后只要教室门口有动静,光哥就会用手电光给你开路——四楼、三楼、二楼、一楼,一路保驾护航。有了这束光,几个女生胆子也大了起来,说着笑着一路小跑往下冲,似乎和光做着捉迷藏的游戏,引得光哥大喝一句“表跑,注意俺全!”就大获全胜一般大笑开去“俺全,俺全!”那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荡得很久很久。
我和光哥的交集是在高一的一天晚自习之前,也许是篮球场上的一面之缘吧,我去保安值班室旁边的水池洗手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
“同学,能问你个题吗?”
光哥问的居然是个英语题!一个保安,学英语!我强忍着昭告天下的雀跃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似乎是有点底子的,我似乎也没有讲得多清楚。
“我打算考个自学考试,学个会计什么的,将来回老家开个小饭店也能记账不是。”
“我上过高中的,后来没有读了,就出来打工了。”
“你给我保密哦,我基础差,我慢慢学。”
问,答,问,答,我开始留意光哥。
他总是值晚班——“他们有家要照顾,我年轻,没事。”
他只在晚上值班时看书——”白天有主管查岗而且事情也多,晚上校园里安静,看你们晚自习那么认真,我向你们学习哎。”
我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亢奋起来。从红着脸的学生到红着脸的先生,从球场边的传接互动到教学楼的光影接力,我守着一个秘密,似乎也在另一个战壕里找到了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不知道为什么我英语课也不再瞌睡了,我生怕那些知识点被光哥问到会答不出来,那些晦涩的语法句法在若干次的“输出”之后也水到渠成地贯通了。
“同学,等你们考完月考我也要去考试了。”光哥看起来有点兴奋,我想说些什么,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光哥,你开了大排档,我去免单哦!"
“免单!免单!”
谁是谁的光,谁把谁照亮,谁为谁护航,谁给谁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