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太阳初升,看见日辉温柔洒下来,隐约映亮了他硬板的眉眼轮廓。他便从那雾霭中走来,又走向一片曦光中 。
他是山城人,年少时倒也顽固叛逆,站在荒原上,脚下连着的是大片的绿,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他总说起以前的事,那片村庄曾经有一场大火,他是救世主,也是幸存者。火是他发现的,他自己冲进去后还需要被别人救出来。那时的他觉得这实在不像话,便有了志气。硬着一口气,穿上军装,去做那个救人的“别人”。
当消防员很苦。他诚实的告诉我。
原先是不服气,后来便有了责任。他一年下来救过大大小小几十场火灾,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伤疤。他脱下外套给我看他脖子上有条连到后背的疤痕,对我解释道“最严重的一次,一条伤疤换回了一条命。”我只是摇头问他“既然这么苦,为什么坚持呢?你可以从事其他行业,比干这个安全很多。”他眼神明亮没回答。反而描述了那场火灾。大地的火红竟完全覆盖了钢铁森林,不一会儿,只剩皲裂的土地和滚滚浓烟,于是伤亡惨重是常态,他的队友有的惨死,有的幸运点,似他,重伤。可是所有的人都把他们看成救世主,他们到达火灾地时,便有人放下心来说“有救了”。他向我耸耸肩,这才回答先前的问题“就算我不去做,也会有人去做,不然大家都没得救。”他胸口的军徽在头顶炽白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朝他微笑,一时无言。
霎时间,尖锐的哨声响起,他向我点点头,便冲出门外。是集合口令,有了任务,意味着又是一场火灾。我没急着走,反而安心的走到大院里,天边是血红的暮色,像是在空中洒下熊熊烈火。我想,他们就将奔赴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夜色已经快转亮了,树叶横七竖八地落了一地,马路上积了水坑,反射着信号灯斑驳的光线,沿路那盏路灯闪了闪暖黄色的光束,毫无征兆地划破长空。有大声响,人都回来了。
他从消防车下下来,看见我时还惊诧的瞪大眼睛。我朝他微笑,问“人都没出事吧?”他带着一身疲倦摇摇头。你很难想象到,就在那时,日出了,那个人正好挡住那些曦光,脸埋进昏暗的阴影里,只有神色刚从紧张中缓卸,他带着从火里带来的灰,逆光走来,说“救下一个孩子,挺好的,火不严重。”于是他的神色里还带着骄傲和庆幸,肩上背负的是无言的责任和担当。
我不用再去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了。也许那份救人的满足不是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度量的。他脚踩在这片荒原,志向怀在心中,拨开云雾,便是大无畏的坚持,便守住这座城,护得这方人民。
希腊普罗米修斯盗火只为造福人类,如今他们灭火救火同样为了我们的民族,国家,人民。他们向着火而去,披着星光而来。而我们只顾向前走也终将直指沸腾燃烧之地,行至天光破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