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能梦见你,你把我的影子剪碎装进口袋,月光从天上掉了下来,璀璨了谁的等待,谁的期待.
------题记
搬家的时候,我在箱子里翻出了几张黑白照片.第一张照片上,你端坐在幕后,手上操纵着好几根竹签,稚嫩的侧脸尽是认真.那时的你也该有我这般大,二八年华.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熟悉不已的腔调......
“高叫声小徒儿,跟随我。叫声小徒儿跟随我。西天路上取真经。行走来在中途路,有位古人明一明......”一张桌子拜祭世间冷暖,一个大幕掩映天上人间.锣鼓声动,上台的是人偶,表演的是艺人.我看到那时的你不再是病床上的形如槁木,而是意气飞扬,手上动作翻飞,却不慌不忙.小小少年支配着人偶的四肢,你所有的喜怒哀嗔,皆是通过光与影的交错,签与线的飞舞,曲与词的变换传递给台下人.那一个个兽皮制作的人偶经过绘制,栩栩如生,一会儿腾云驾雾,一会儿斩妖除魔.灯光中映出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说唱中道出人世间苦乐聚散.台下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你说过这是你人生中第一场皮影戏,也是因为曾看过这场戏,从此便与皮影结了缘.
第二张,依旧很熟悉的画面上是一个箱子里装着三十几个皮影人和刻刀.
我记得你说过制作皮影是个精细活儿.你还说你小时候手很笨,总是刻不好皮影人,稍不留神一张影人就毁了,然后又要重新来过.而这箱子里不光是那些个“失败品”,你又不舍得扔掉它们,就把它们整整齐齐的装进箱子里.然而“文革”开始,一夜之间,皮影戏却成了被破除的“四旧”,谁也不敢再听皮影戏.生产队还要搜交皮影,你没办法,只能偷偷将大半皮影人和剧本用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藏在地下.你不敢堂而皇之的唱皮影,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练习基本功.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清晰的记得你浑浊的眼里布满了一层晶莹,连连叹气.幸好,解放后的皮影不再被黑暗淹没,不再与孤独作伴,又能重见天日.
第三张,是你我.
记忆里那时的我还太小,就喜欢缠着你,而《西游记》则是我最爱听的.你还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我表演一场皮影戏.你也尽心培养我,却没想到天不如人意,你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我长大.而长大后的我却发现身边也没有什么人爱看皮影戏,还说这都落伍了.我很难过,我想你也是.从何时起从小陪伴我的皮影戏成了“过时的玩意儿”了呢?又从什么时候起皮影戏不再受人追捧而被冷落了呢?
怅然间,我看到箱子里还有一张陪伴你四十多年的白幕和油灯,想起你还从未看我完整表演过一段皮影戏,于是我搭好影窗,点好油灯,拿好影人,循着记忆学着你的模样将唱词念出.
“高叫声小徒儿,跟随我。叫声小徒儿跟随我。西天路上取真经。行走来在中途路,有位古人明一明......”念着念着我不禁泪如雨下。
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之间我似乎看到了你。
你追寻了几十年的夏冬,让我邂逅了那场春秋.而我也终将成为追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