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是永远的光亮
1945年4月20日,当德国成千上万的青少年还在为效忠帝国元首宣誓,坚信纳粹会如自己手中耀眼的火炬一般永恒时,离希特勒在柏林幽暗的地堡中自杀还有十天。
那一刻,他们的心如跃动的火苗,在北欧符号装饰着的火炬的映照下,元首坚毅伟岸的身影似乎在不远处依稀可见。他们狂热地宣誓:“我向上帝宣誓,我将无条件的服从德意志帝国及其人民的领袖、三军的统率希特勒。作为一名勇敢的战士,我将随时准备牺牲我的生命,以达成此誓言。”
至此,正如全德国的广播机构所宣传的,希特勒及他所领导的纳粹,成了他们心中挽救日耳曼民族于水火的、唯一的、也是永恒的光。
殊不知,此番论调没有丝毫合理之处,从逻辑上看更是荒谬至极。既为“光”,定是相对于“影”而言的。见不得人的“影”的存在,方能证明光的正义与合理。可无论何世何代,又有谁能肯定,自己所信仰的,一定是伟大的“光”,对立的“影”,一定错误而非正义?又何能坚信,自己的“光”亮到了无以复加之程度,以至连历史老人以时间为手段也无法将此命题证伪?
透过被纳粹蒙蔽的德国青少年,我们不难看到答案。希特勒上台后,仅六个星期便公布了首批艺术家黑名单,随之而来的“帝国教育启蒙部”更是将“光”的定义权牢牢攥于手心。在当时的德国,唯有“光”是正当的、合法的,与之相对的“影”——光的反对者、对立面,便遭受迫害,不得不出逃、流亡。
对光的盲目崇拜并不罕见。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中,便存在着无数个有着惊人相似性的瞬间。在那个最高领导人说了一句“火宫殿的臭豆腐好吃”都能被冠以“最高指示”并堂而皇之写在墙上的年代,对“光”的定义完全是扭曲的。
那么,当人人都认为“光”绝对正确、将其奉之为圭臬时,又有谁能大胆站出来,哪怕是稍稍质疑光的永恒性呢?
是他们——伟大的知识分子、无数的有识之士。在中国,他们勇敢对政策提出异议,哪怕被关进牛棚也在所不惜;在德国,他们看不惯当局对思想的钳制,义无反顾流亡国外,坚持反抗。他们中,有梁漱溟在会议上反对土改时大胆争辩的身影,有柏林墙将建成时的惊世一跃……
柏林墙在建成的第一天起便开始了倒塌,所谓的“光”在第一天起也便开始了消亡。事实上,本没有什么“光”是永恒的,因为,影也可成为光,光也可堕为影。
若有光,也只是清醒的人们,真理可为谬误,理性方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