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泡了一杯热茶。
想到上好的茶,层层筛选,于强光下曝出淡香,烈火焙干,才能成就一杯茗香。如果焙茶是一幅画,应尽心地着墨,尽情地上彩,尽力地美丽动人,在落款钤印时,才不会感到遗憾。
感觉才过了热烈的火红的夏,杏黄的秋像流水一样逝去,不留下一点火光。冬阳苍白,燃烧自己奋力灼着冷硬的大地,一如将烬之火,总归是带不来什么的。像西伯利亚的囚徒呼唤温暖与自由,我呼唤火光。
我时常在想,要是兜里能存下半分夏日的阳光,就可以在凝固的时光中游弋。像普罗米修斯用茴香保存天火,我期待火光永存。
冬天是属于周作人的,可以在“这被容许的时光中,就这平凡的境地中,寻得些许安闲悦乐,即是无上幸福。”;冬天是黑塞用来怀念的,“老者何等幸福,炉热酒红,甚至平静的迎接死神”。你知道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火与光相互呼唤,相互交织,相互成就。在冬日的惨阳中,在天地皑尘的素裹中,火与光是天地第二种绝色。
火是热源,林清玄用它煮雪温咖啡,听爱人呢喃;光是亮源,林清玄用它照路登青山,见人间清欢。但我今天又在这苍白的夜里“温一壶月光下酒”。想到瘦白的月亮,静待火花盛开。冬天嘛,总归是呼唤火光的。
炉火伴身,繁荣之冬,不也呼唤着火光吗。或许火就追着光,光也是逗着火,有光在前面,火苗呼哧呼哧,上蹿下跳;有火在身后,光会鼓励支持,火势旺些再旺些。走到炉火边,火映红了脸,透过火的光,影影绰绰,不断吸引着我的目光。
当我看向桌上的相片时,往时冬日的美好又浮上心头。
光影交织,斑斓之冬,在这一刻定格。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之时,现代人称之为留影的意识,同时留在脑中的,我更愿意称之为留光。因为我们本就是旺火,永远追着名为梦想的光。一刻刻的缩影,一瞬瞬的鲜活,是脑中的电波,是我称之为留光的仪式。是火与光的交响,青年与梦想的邂逅,赤子于未来的追逐。
冬天,我们用来畅想人生之夏。今日看似苦涩的事,他日必将结出甜美的果实。
君可见,文明开创之时,星火点点之日。正以这点点星火为嚆矢,千户万户灶暖大地,光照神舟。
这让我想到,时光也是光啊!千百年来,光影伉俪,历史的大笔墨意丹心,时光的长河款款而来。他本一把火烧了历史,又能拿时光怎样呢。以柔克刚,我反而为历史感到悲伤,更悲伤的是,想到这时光里历史的部分留白,即使没有火来毁灭,又有多少人能在繁芜的时光洪流中驻足寻找历史之火呢,只有时光在静静流淌。
君可见,文明传承以光为载体。哈勃用镜观测远光;匡衡用钉得到近光。司马迁以史为光,诸葛亮以智为光,居里夫人以实践为光。夸父到死也没追到光,爱迪生却用钨丝追到了光。我们永远在光的路上摆脱冷气向上走,自己成为自己的火,自己照亮自己的光。
说到这里,刚泡的茶已然凉了。我顿时觉得有些辜负了日光与火烤,辜负了时光的调剂,茶叶的奉献。临近收笔之时,我回看之前写过的文字,倏然发现,我呼唤的火光,也已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