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中的那一星光亮,对儿时的我有强烈的蛊惑。至今我仍难以忘却与花灯间的羁绊。
每当元宵将近时,我就天天吵着嚷着要花灯。“爷爷给你做一个。”爷爷信誓旦旦,便去找材料。找来几根铁丝,一块白纱布,一张红纸。我便静静地趴在桌旁看着他做。
爷爷的手虽粗大,还常裂口子,却很灵巧。下地种田,写字记账,乃至柴米油盐,他都在行。他能种出几棵大茶树,历经二三十年沧桑,如今还能在深冬开出灼灼的花来
爷爷将铁丝扳弯,弯成椭圆,用钳子剪掉多余的部分;随后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中间用一小节铁丝相连,贝壳一样,一面敞开着。接着他又做了个大些的椭圆当身体;几个狭长的椭圆,充当耳朵;再做了个小圆形充当尾巴,一个兔子的雏形便显现出来了。最后,爷爷将纱布蒙到零件上,再用铁丝将它们连起来,最后用红纸剪两个圆圆的眼睛贴起,用线吊起来,连上一根小木棍,在肚子里固定一截蜡烛,便完成了。如今对它的记忆已不明晰,只依稀记得它像一团小雪球,红彤彤的眼睛调皮地观望,俨然一只活物。
我爱不释手,一到天黑便拎起花灯兴冲冲地在巷中穿梭。小兔随着我的脚步轻盈蹦跳着向前,恍惚间变成了一只莹白的精灵,为我引着路,而不是我在牵制它。遇上小伙伴,总骄傲地展示着我的花灯,满意地看着她表情中露出的惊羡,还不忘加上一句:“是我爷爷做的!”爷爷站在旁边,双眼笑得眯缝起来,慈爱便如流水般涌溢。
元宵的灯会,各色花灯悬挂于街巷两旁,灯火辉煌,如同白昼。红灯笼流苏金黄,灯身火红;琉璃灯精巧繁复,波光流转。走马灯、龙灯、树地灯......品种繁杂不胜枚举。
最爱的是孔明灯。它将光亮送至天穹,也将希望寄予天穹。我也曾亲手放过孔明灯,当它愈发急切地想要离开大地融于夜空时,便将双手轻轻松开。它便义无反顾地上升,上升,永远地上升。手中空了,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失去。那一星灯火逐渐变小变小小到看不见,可它分明还在我心中漂浮着。而当无数的孔明灯飘满天空时,就像无数人祈愿的话语在空中萦绕盘桓,这场景又多么感人。
它的光芒似乎是亘古不变的。自远古的火种取得火源,历经千年薪火相传,承载着多少祈愿与祝福,却未尝因为哪一份羁绊而就此停滞。它只是一个载体,寄托着人们的情感,它自己却从无所累,御风而行,飘飘然穿梭于古今,漫步于苍茫大地。
我想,花灯的形式在不停地变化,但它一定会永远亮下去。亮下去这穿越千年的灯火,亮下去这跨越千年的企盼!
那花灯中摇曳的一豆烛光,无论如何都会带着祝愿,携着期盼,走出历史,迈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