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晚风裹挟着花草香吹散了书桌上的资料,吹翻了史书的纸页,可我来不及整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似有千斤重,终于我倒在书桌上陷入了梦境。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
我最先听见的,是压抑着的哭声。
“我儿子都被你们征去打仗了,家里除了那不会走路的乳儿,已经没有男丁了!……大人,是真的没有人了。……要不然,你就把老身带走,我虽不能打仗,但为士兵们做饭还是行的。”
我看见老妇人跪下乞求官兵,那人却毫无同情心地将妇人推到在地,不顾身后她悲戚的呐喊,带着手下闯进家门开始寻找男丁。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想与那人理论,却发现自己迈不出步伐。
“如此老妇都会被征走,这石壕村真是没有王法了!”
我听见身旁有人愤愤不平道,转过身去,发现是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他悲痛地看着妇人,似乎也在透过妇人看向这摇摇欲坠的李唐王朝。
“您是杜先生,杜子美?”不知怎的,我脑海中浮现出了杜少陵的模样,青年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声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眼看着妇人离开了石壕村,我心里越发苦涩。
……
城墙上。天上悬挂着一轮明月,月光柔和地照亮了这灰冷的城墙。我正奇怪于这是什么地方,突然听到有人低声唱道:“……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那人唱着唱着,却突然看向我,问道:“姑娘,作为一个君主,我是不是很失败?”
我不好奇他为什么知道有关我的事,只急着向他回答:“……可你不是暴君……”
“可我是亡国之君。我国家的人民,是我连累了他们,是我没有尽到君王的责任。”
“垂泪对宫娥……”
我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说的没错,李煜是亡国之君,我本不应该说些什么,但看着他消瘦的脸庞,越发觉得心中悲伤。
为什么要出生在帝王家啊,李重光……
……
油灯将尽,可身着官服的宰执还在案几上埋头写信。
“……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
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是谁,想起后来种种事件,心里难过,轻声喃喃道:“荆公……”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也说过,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我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魂魄状的王安石,他同我一起看向案几上的人。那人似是疲倦至极,写一会便要停下来揉捏眉心。我心疼他,可我始终是一个局外人。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会坚持一直走下去的。”
“不曾后悔?”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
我在历史长河中奔跑。
我看见后来辛稼轩“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的无奈悲愤,我看见陆放翁“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期许……
一千年前的古人与我邂逅,一千年后的我追寻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