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啧啧,听这口气就知道是谁了,那就是我们唐诗界中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李白。毕竟人家可是被称为诗仙的,不仅是诗写得好,人家自个儿也是个神仙。“愿随夫子天台上,闲与仙人扫落花。”尔等不过一群凡夫俗子,我李白可是要与神仙一块儿玩耍的。唉,这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啊。如果可以,我多么想穿越回唐朝,去看看他肆意潇洒的模样,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
湍急的河流惊醒我,却只看见一轮孤月映入水面,似从天而降的一面仙镜般无暇,飘渺的云烟在一位白衣少年的前方幻化成海市蜃楼。只见少年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李白?!我竟然穿越了!我急忙跑向前去,打算好好膜拜一下这位大神,却不料只抱得一片虚幻。原来,我真的只能远远的看着。
但不得不承认,李白的诗无论何时都是无与伦比的。他的诗天然就生动艳美,真正是天生丽质,效颦不得。以前的我有时不免厌倦怅然,中国汉字语言的魅力怎么就被他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呢?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这差距不言而喻。遣词如作画,他是随心所欲皆成佳篇,信手拈来自臻化境。
可我不理解的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为什么想要进入官场。后来我才发现,建功立业才是他的毕生意愿,他不仅仅满足于诗人的头衔,似谢安般指点江山才是他所追慕的风采,汲汲以求,受人束缚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经过李白的苦心经营,我看见了他经权贵引荐而入仕。那时的他,多么的光鲜亮丽,仅是为杨贵妃写的诗句就让唐玄宗拍案叫绝。“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由此,我也终于可以一睹盛唐的第一美人。这也难怪唐玄宗最初会对李白极其尊敬,毕竟谁不想要一位文学高手陪伴左右呢?可后来,君臣之间有了纠葛,迫于压力,李白也不得不及时抽身离开。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可他还是不甘心啊,他一直认为自己会成为治世之能臣的,仅是因为唐玄宗不赏识他罢了。但我却认为唐玄宗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这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他早就洞悉了李白天真放诞的本性,根本不适合在政治的漩涡里玩刀头舔血的游戏,李白若是执意留下,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和伤害。相比之下,一位扬名立万、游历人间的诗人或许更适合他。
“一乘无倪舟,八极纵远舵。”李白恢复了自由身,回到了山野。“故山有松月,迟尔玩清晖。”却不知长安的月亮是否与这山野一般皎洁。皓月当空,琼浆般的月光斟满了整条阡陌,李白也被这月光笼罩,流露出满心寂寞及一身风尘。
时间轴快速划过,转眼间来到了李白的后半生。彼时的他,依旧潇洒却不再逍遥。经历了安史之乱、牢狱之灾、流放之苦后,他渐渐老去。眼看着昔日的明君此刻却仓皇西逃,内心不会不黯然吧。“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帝国坍塌了,盛世转眼翻成断锦,黎民四散,辉煌化劫成灰。谁会想到这些残垣断壁是曾经的开元盛世呢?身为一个局外人,纵是知道安史之乱的凄惨,却远不如亲身所见般了解。我能感受到,李白正直直地陷入黑暗之中。
好在后来,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诗风由激扬转为苍劲,与杜甫的沉郁遥遥相应。可他却有点累了,连至死的坚持、终身的信仰都在命运面前俯首臣服了。他见过唐朝最鼎盛的时期,万朝来客,他骄傲过;却也见过唐朝最狼狈的模样,硝烟弥漫,他哭泣过。可他能改变吗?不会的,他只能以诗词来书写自己的愤慨与惋惜。“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撑乱如麻。”那日夜晚,群星璀璨,又是湖中皓月。我知道,要结束了。他喝醉了酒,满含遗憾地离开了。如此荒唐的离开,却也使人心生酸楚。
“扑通”一声,我猛然从床上惊醒,却发现自己一头冷汗。半晌,我才从梦境中缓过来。我分明记得,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渐渐在我眼前模糊,却也坚信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少年,提一壶老酒,携一把锈剑,骑一头毛驴,踏向了他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