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让世界闪闪发光
“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至少能听见你的悲喜。”
——题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吵醒,我躺在床上,窥见门缝处乍漏一点微光,银白色的光线长长地拖进屋内,是妈妈起来了。窗格外,月朗星稀,夜色仍浓,我却已了无睡意,又贪恋被中的一点温暖,久久不愿起床。眼前的黑暗无声侵占了房间的角落,将我包裹其中,但我的注意却全然被屋外的声音吸引去了。
我听见一捆面条被抽出的声响,想象面条被妈妈丢进沸腾的水里,立即四散开来,像一朵初绽的花;听见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动,想象妈妈把各种调味料倒入碗中,再把煮得柔韧的面条捞进调味料里,面条立刻裹上诱人的色泽,表面浮着浅浅油光;我听见鸡蛋被磕破的、清脆的声音,想象金黄的蛋液沿着烧得滋滋作响的锅边滑进去,立刻凝固。仅一墙之隔,墙的这边我靠声音想象妈妈在墙那边的举动,乐此不疲。
我想象妈妈在厨房的每个脚步,想象她娴熟自如的动作,想象一只举着锅铲的手,上下翻动,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桌佳肴。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暗黄、粗糙,因常年劳作布满细纹,只有青筋暴起的地方被撑得平滑,看着怪怕人的。小时候喜欢听妈妈讲故事,每当我枕着妈妈的手,在她创造的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闭了眼时,妈妈就会用柔软的手心托住我的后脑勺,磨挲我的发顶,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拂去粘在我脸上的发丝,动作如春风般轻柔。
我试着在脑海中还原妈妈的相貌,却只记得那是一张苍老的脸孔,安着两只浑浊的眼睛,细纹顺着五官蔓延开来,在妈妈的脸上疯狂的掠夺领地,野生野长。 妈妈的床头柜里放着一张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女正值青葱岁月,靠着树,托着腮,目光中含着期待,含着无畏。我感慨流年似水,带走了妈妈眼里的光,磨平了她的棱角,挫钝了她的锋芒,把她变得谦卑又温和,哪还有当初年少轻狂的劲头?我实在是无法将这两个如此不同的妈妈重合在一起,她矮小的身材,枯黄的头发,总含着笑意的眼睛,通通从我的记忆中剥离出来,渐行渐远。
时光像条贪婪的毒藤,缠绕上妈妈的肢干,妄意汲取她的养分,夺取她的青春。果把年轻时的妈妈比作一根新烛的话,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根残烛,微弱的点点烛光随风摇曳闪动。
我忽然意识到,在妈妈成为“妈妈”之前,她也是一个少女,被人呵护着珍爱着。上天给了她一个女儿,同时把一份疲惫,一份苍老和一份责任硬生生塞进了她的手,让她背负起妈妈的名号,逼迫她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超人”。妈妈从我五岁起一个人养我、育我,背后的心酸无人倾诉,生活琐事有时让她抱怨几句,我还和她大发脾气。 我想着想着,无法再想下去,只觉得我与母亲的距离从未像现在这样远过,哪怕只是一墙之隔。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擭撮了我的心,使我无法动弹,心里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潜滋暗长着。我翻了个身,把脸转向冰冷坚硬的墙壁,楞楞地瞪着发胀的眼睛,任由湿热浓重的鼻息扑在墙上、脸上。
“嗒。”灯关了,妈妈要出门上班了,我静静听着她忙乱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渐渐远去。房间里只留下黑暗、阒静和一个我。我极力收敛自己的情绪,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打开灯,温暖的光线进入了我的眼,我的世界又充满了光。入目,是一碗与想象中别无二致的鸡蛋面,升腾起的热气氤氲在我脸上,让冰凉的脸微微有了点暖意。碗下压着一张字条:
“吃完面就去上学。天气凉了穿厚点。好好学习。”
顿时,泪涌如泉。
总有那样一个人,燃烧自己最后的烛火,把别人内心的方圆几里照得亮亮堂堂。母爱让我的世界闪闪发光,也让她自己变得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