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天台上肥胖的狸花猫有些费劲地翻了个面,晒着肚皮,发出猪一样快乐的哼哼。鸽群自白塔尖处起飞,留下刚落的一地羽毛,它们盘旋着飞过大半个城市,轻掠江水,最终停在居民楼斑驳的楼顶上,稍作休息。
少年收回视线,不再去理会那些聒噪的不速之客,懒散地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熟练又流畅地转着笔,年轻人特有的张扬被阳光虚化,整个人透出一股难得的斯文,他目光流转,扫过一行行宋体字,品味那些沾染着油墨气息的横平竖直,一撇一捺,它们平淡而朴实,也最动人心。它们在少年的脑海中被拆散又重新组合,排列成一幅巨大的图画,光怪陆离,如梦似幻。他放下笔,正想翻页,双跟却蓦地捕捉到了一个词——“时光”。
〝啪——”窗外的景物开始迅速变暗,声音渐渐模糊不清,转瞬间便陷入了一片沉黑,仿拂堕落进了无边的泥沼,无法自拨……
不过须臾片刻,周遭就再度亮起,少年置身于高台之上。他俯身凝望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有一支军队正疾速驶来,铁蹄踏破寒水,声如闷雷,甲胄泛起霜雪般的白光,那是离北的狼。他们生于鸿雁山下的草场,爪牙锋利,驰于荒野,他们长于大周的土地,越过群峰跑马,捕杀豺鹰,护山河周全。空中俯冲下一只海东青,彪悍凶猛,眼眸犀利,它收敛宽阔的双翼,落至少年的肩头,他取下系在海东青腕足上的一卷信纸,恍若看见了年轻将领俊朗的面容。他喃喃道,“策安。”凯歌传至耳畔,军书入目几字〝大捷——”
“啪——”凌厉的风消失了,世界再次陷入黑暗,恰似失足跌入万丈深渊,话语残言回荡在四周,一片孤寂……
“大王,何日共还乡?”嘤嘤戏音将他拉入剧院。台上起承转合,鹅黄罗裙轻转起伏,风冠似蝶影乱颤,“快把宝剑赐予妾身。”桃花细眼海棠红,项羽闻声刎东,一曲《霸王别姬》,句句生思。台下围楼高耸,寂静无声,只有外边隐约有人在唱那首《上海滩》,根根心弦紧和,魂魄半缕不剩,一并勾走,留一具空壳滞于原地,少年听至动情——
"啪——”花旦婉转的低吟犹在左右,倩影却消失得了无踪迹,如临谷底……
罗格河流水淙淙,杏子甜腻的味道 窜入鼻腔,这里处于意大利南部,盛夏特有的氛围感染了每一个人,他们歌唱,他们舞蹈,他们相爱……
“啪——”场景吐息间转换,时间轴尽头的钟摆继续转动,溯洄烟消云散,留少年一人迷失于历史,庸人自扰…
“啪——”少年轻轻击掌,蝉鸣重新响起,书页仍停留在原处,他经历了无数个故事与人生,却又像只做了一个梦。
鸽子拍打翅膀,再次飞起,游览另一半城市,回到塔尖,影子呼啦啦的一片,比来时更加壮观。
少年合上书,摊开纸笔,叙写只有他知道的,关于时光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