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蓝的天光照进屋子,西边的天空还是深沉的墨蓝。我顺手打开了音响,流泻而出的轻柔曲调将我的思绪带回了那个飘雪的日子。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侧头便能从火车车窗里看见细雪,飘飘摇摇地自云层深处落下。“多美的雪景啊。”母亲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往窗外看。“是挺美的。”我凝视着窗外一片银白,只觉得微微有些刺目了。我移开了目光,又恢复了缄默不语。
那是我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人生中最低谷的一段日子。相貌不突出,成绩不优异,不懂得怎么与人相处交流,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羞怯。不善言辞的我似乎总是与同学们格格不入,几次挣扎后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本希望能从父母身上得到一些慰藉,但也无济于事。
母亲看了我几秒,我这么明显的变化她是不可能看不出的。“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外婆很想你。她说她给你亲手织了件毛衣,可暖和了。”我听了,咬着唇敷衍地点了点头。一路无言。
回到老家时日已西沉。我草草地解决了晚饭,刻意对自己近日的状况闭口不谈,在外婆不解又担忧的眼神下逃一般回了房。回房前我似乎听到了母亲在对外婆解释着什么,我往回瞄了一眼,看见的是外婆满脸担忧。不多想,关上房门,把自己关进一个人的世界,这让我觉得释然。打开灯,屋子顿时明亮了,但我总觉得这灯光还不够亮,它照不到我的心里,我对自己的认知仍旧是一片迷茫。我扒着窗户往外看,雪越下越大。
就在我思绪在落雪声中开始纷乱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愣了两秒,随即跳下床跑过去开了门。外婆站在门外,她眼里带笑,拿着几根烟花棒,语气里带有些期待地问:“好孩子啊,外婆带你点烟花棒玩好不好?这个烟花可好看啦。”我本想拒绝的,却无意间撞见她那双仿佛闪着光的眸子。我顿了顿,梗塞在喉间的“不”出口时转变为了一句“好”。
外婆的大手包裹住了我的手,她掌心的温度很清晰地传达给了我。她慢悠悠地拉着我来了庭院,一大一小的脚印在雪地上格外明显。外婆从烟花棒中抽出了一根,她把烟花棒拿远了些,小心翼翼地凑上从打火机中冒出的火苗。就在那一瞬间,静谧的白银世界被撕开,迸裂出了细小却炫目的火花。“好看吗?喜欢吗?”外婆嘴角带笑地看着我,她握着我的手是如此温暖。
外婆手指在那几根烟花棒中点了点,抽出最长的一根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接过烟花棒,学着外婆的样子将它点燃。落雪的簌簌声被花火的燃烧声所遮掩,那几点细微但炫目的火花映在雪光里,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里好像也被点亮了一般。长久的落寞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内心深处生出的温暖。我望向外婆,她遍布脸上的皱纹无法掩盖的是眼里的关心与慈爱,她的笑容糅和在花火与雪光交织的明亮中。冰层被融化,雪水流进心里,滋润着尚未成熟的心灵,亲情的爱加热了它,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拥有的暖意。外婆笑着轻抚我的头,说:“孩子啊,外婆知道你难过,但你还是要开心点。没关系,外婆一直在这儿,会永远陪着你的。”我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了想,我笑着对她说:“好。”
轻柔的曲调缓缓地流淌,屋子里没开灯,而我的心即使在黑暗里也总有一片光亮。就像那一个雪夜,那烟花和雪光交织成的那片光亮,它,永远也不会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