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贵重的物品要珍藏在箱底,在记忆中提炼出的记忆要珍藏在心底,哪怕落了灰,依旧熠熠生辉。时光留下的痕迹如同一块宝石,哪怕支离破碎,又怎么舍得丢弃它呢?
在布满青苔的石砖上,在枣树和无花果树投下的树影中,在生长着野花的墙角边,还有最常见的家雀……往事再次浮现在眼前。也许我对它们的印象并不清晰了,也许它们并没有那么美好,也许它们有些并不真实,也许只是我对时光的想象……
我的记忆的根源,是从一条老胡同中的一个小院开始的。
当春风拂过院子时,枣树和无花果树的枝条发芽时,野花开始舒展开腰肢时,家雀们就开始为自己又熬过了一个寒冬而庆祝了。它们的歌声无时无刻传播着春天的消息。每当这时,年幼的我就会拿出一个竹筐,折一根木条支起竹筐,筐下撒下些玉米粒,木条上系一根长绳,在远处静静地拉着,等待家雀走到筐下。这是一个耐心的活儿。如果太急,就会把它惊到;但如果太犹豫,它就会趁机飞走----它们不傻。待它们来到筐下,把握机会将绳子一拉,就将它扣到筐下。然后打开筐,再将它放走,等待下一只家雀来到筐下 ……一遍一遍,乐此不疲。现在再回想起来,我好像在浪费时间,但当时的我哪懂这些呢!
夏天的时候,无花果树就结果了。树顶的无花果是最甜的,最大的,可是往往摘不到,因此便宜了那群家雀。熟透的无花果心是血红色的,就连皮都被糖汁浸透了,令人垂延三尺。家雀们在树上吃,我在树下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便是这一场面的真实写照了。
秋天又是别样的景色。当万物开始凋零时,枣就成熟了。满树都是青红相间的枣,像极了一个个挂在树上的小灯笼,又脆又甜。“还是自己家种的东西好。”奶奶总是这么说。因此院子里还种了香菜,草莓等果蔬,都生长的茂盛。用一条长杆在树枝间捣鼓几下,那枣而就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满地滚着,数都数不清。
冬天,小院里变的格外冷清,几片枯黄的叶子顽强地挂在无花果树的树枝上,枣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家雀没有了从前的生气,只是怔怔地落到屋檐上,然后又怔怔地飞走了。此时,厨房就是一个好去处,虽说是厨房,但就是小院角落的一个小屋,里面仅有一处灶台,一个橱子,一个小煤球炉子。多往炉子里添些煤,炉子上摆上几块地瓜或山药,热气腾腾的小屋和窗外的冷风形成鲜明的对比。窗户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或许,这层雾的对面就是春天了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座座高楼代替了一条条老胡同。“时代变了啊,人也要随之变化啦!”人们都这么说。爷爷奶奶离开了胡同,搬进了楼房。不必再种菜了,楼下就是超市,方便的很,不必再烧煤了,有暖气,温暖的很……
后来,每当看到卖枣儿的,总会买上点儿,但总感觉差点味道;街边仍有卖烤地瓜的,但烧的不是煤,是天然气。“要响应国家号召,低碳生活”对方说。集市上也有人卖自家种的无花果,甜,自然是很甜,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场景,是再也看不到的了。路上,天上,树上,很少再见到家雀了……
“人啊,要顺从时代变化。”就连爷爷奶奶也这么说。
在梦里,阳光正好,耳边回荡着小时候玩伴的欢笑,身后是那条老胡同尽头的破旧小院,我想起它了,我看到它了,但我无法触摸到它。因为,它随着我的记忆,我的童年,还有无数天真幼稚的幻想,轻轻地离开了。
时光总是留给人许多幻想,从而模糊了人的印象。待我拂去它身上的尘埃,而它依旧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