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亮高高镶嵌在天空上,温柔的目光沐浴着沉寂的大地。“今晚的月亮足够大,足够圆呢!姐姐,你快看!”妹妹柔软的小手牵着我的大手,迫不及待地向我分享她的喜悦。
又是一年中秋节,与往常是有些不同了。
我的目光在那轮月晕中,停驻、模糊,我的眼前浮现出我的姥姥。
“116号病床家属来一下。”爸爸、妈妈听到这话赶忙跑出去,脸上担忧的神情谁都能看出来。
“老太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各器官已经衰竭,估计就这几天的事情,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妈妈眼里仅存的一抹光亮熄灭了。
病房里,气氛凝滞。楼底的喇叭声,小贩的呦喝声传进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赶紧送我回家吧,不花那个冤枉钱!”病床上的姥姥发出虚弱无力的声音。妈妈微笑着对她说:“您老人家就别担心啦,这里的医生和设施都很先进,我们还准备给您过70大寿呢!你们说是吧!”我和爸爸拼命地点着头,只是想让她能再多看我一眼。
看着病床上那个饭菜不进,瘦成皮包骨,牙齿稀疏的老人,我很难将她与我儿时印象的那个身强体壮,带我赶鸭子、喂鸡,做我最爱吃的蛋炒饭,整天挂着微笑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还是在那团皎洁的月晕里,我看到了十年前,我在乡下姥姥那里,度过的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那时的农村,是天然和谐的。每家每户都紧靠着,邻里关系温馨和睦。吃过晚饭,搬条板凳,拎着竹蒲扇,一条裤衩,一双拖鞋,这是门口闲聊的“标配”。
“你还听说张三家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啊?”
“你有没有听李四讲他家小娃子考上南大了,那娃子小时候调皮呢,经常在我家泥土地里滚,回家没少吃苦头。”
农家人质朴的笑声响彻在那片星光下的每个夜晚。
姥姥是个热心人,村子里哪家有大事小事都会请她帮忙张罗,她整天乐呵呵的;姥姥是个勤劳的人,里里外外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就连后院的菜地也被“打扮”得像“花园”,鸡、鸭、鹅你追我赶,圈里的肥猪嗯哼嗯哼地吃着猪槽里的食物。
冬日里,阳光很暖,我喜欢躺在姥姥身上,姥姥一边给我掏耳朵,一边耐心地给我讲小猫小狗的事情。她给我讲的故事永远那么几件,但我总听不到结尾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我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旁边还有我心爱的小熊抱枕。
那次,我发现餐桌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虾仁炒饭。“姥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虾仁的?”姥姥笑了笑,“你的秘密还有姥姥不知道的,你也太小瞧我了!”那时我还小,嘟囔着嘴巴,怎么也猜不到原因。
依稀记得还有一次,我因玩具的事情与隔壁邻居家的小男孩闹别扭,我哭着跑回家和姥姥抱怨他欺负我,姥姥竟二话不说带着我去邻居家赔礼道歉,我委屈极了。“明明是他做错,为什么我要道歉?”我边哭边抽泣着,那一整晚我都没有和姥姥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小男孩从小就没了妈妈,姥姥一直把他当小孙儿呵护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父母就要接我回城里上幼儿园。临走前,姥姥从她的衣柜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首饰盒,里面竟是一个金手镯。
“你带着这个,就一定要想着姥姥。”
那时姥姥的目光,像极了今晚的月光。
今年的清明节,我去扫墓。我戴上了那串金手镯,捧着白菊花,我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黑白相框里的老人。
“你想什么呢?快来吃月饼!”妈妈拍了拍我的背。
我恍过神来。中秋佳节,团圆之夜,我的心里空空荡荡。
我独自走进房间,打开书柜里的首饰盒——一道慈爱的光射进我的眼眸。
就是这永恒的金色光亮将照亮我人生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