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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
高中组 0 张誉心 滕扬 《山东教育报》(中学生)
时间:2021-11-25 点击量:287 推荐量:0 评论数:
				

那顶毡帽是永远的光亮

时不时的,我脑子里便会蹦出一幅画面:爷爷半身侧倚着炕沿,坐一个高椅子,戴一顶毡帽,手里剥着几个核桃。阳光从南窗投进来,卷起空中的尘埃,打着旋儿落在爷爷身上,落满整个房间。每当我驻足门下,停望庭堂,爷爷总是堆满笑容,映得满堂的阳光更加明媚。 爷爷不高,微胖。这满堂的阳光对他来说太过热情,细密的汗珠渗出额间,凑成一股顺着鬓角流下。爷爷便放下手里的核桃,空出左手,举到额间,抓两下脑门,然后掀起帽沿,端下毡帽,摆在手旁,又拾起核桃继续剥。 爷爷坐的位置正对着大门,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家人。七八岁的每个暑假,我都准时的出现在爷爷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那时是盛夏,炽热的太阳沸腾了大地的一切,虫鸣不绝,溪水潺潺,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到了家门。一踏进大门,便看到爷爷坐在炕沿边的高椅子上,戴一顶毡帽。我驻足停望,阳光被屋檐砌出了棱角,院子里面是满是生活的样子——芦荟,铁观音,还有几盆叫不出名的小花;墙角一隅是爷爷鼓捣的小玩意,用来关窗的“金箍棒”,还有些劈柴剩下的废料接成的小推车。“爷爷!”“哎!”爷爷回答总是毫不犹豫,清晰,响亮。那一声回答穿过了庭堂,也跨越了我的整个童年。 “老头儿,去园里摘两棵大葱!”奶奶总是叫爷爷“老头儿”。爷爷也一点不打磕巴,紧接着就弯腰从炕洞里提出土鞋,蹬上,提着家伙事儿就出门了。阳光总是很烈,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爷爷戴一顶毡帽,出了胡同右拐,没几步路就到了菜园。到了菜园,爷爷似到了他的乐园--一脚扎进泥土里,弯下腰左右移动着,手里忙活着摆弄满地的茂密的小菜;时不时抬起身来,抡起胳膊擦擦额顶的汗珠,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他的“孩子”,绿油油的,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在爷爷面前露个脸儿;爷爷也是笑没了眼,心满意足的深吸一口气,好像肆意地享受这一刻的清新。阳光肆无忌惮地逗弄着这片土地,惹得每一片菜叶笑意满面。 这天晚上,月亮又亮又圆,点亮了半片天空,恣意地向大地挥洒这光辉。吃完晚饭,爷爷在院子里摆好了椅子,叫上奶奶一起到院子里聊天,赏月。爷爷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天地之间似乎更加旷远,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在那儿,一个在这儿。 “老婆儿,你看这星星和月亮,还是和咱们那时候一样。”爷爷望着天,好像看到了从前。 爷爷是个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奶奶是部队的医务队员,他俩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爷爷不太会说话,但会写信,每天给奶奶写一封信,就这样写到了结婚。两个人结婚不久,就去了朝鲜战场,穿着薄衫,戴着军帽,扛着枪杆走到了朝鲜。 这段故事,爷爷不太跟我们说起,奶奶也不常说。在我小的时候,奶奶想起去朝鲜的那个冬天,经过鸭绿江时,江面泛着光,看不到头。一群年轻战士就不停地走,望着江那头看不见的家,迈向江这头看不见的战场。到了晚上的时候,星星高高地看守的大地,月亮的柔光让这驻扎的荒野似有了些许温度。战士们戴在手上的线手套都冻成了冰,连手指头一起冻在了里面,谁也不敢把手套摘下来,因为手上的皮肤早就已经粘在手套上活动不得。没有热水,除了自己和同伴心脏与血液,四周一切都是冰冷的,战友们都彼此挨着,以寻得一点温暖。 终于到了战场,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战士们端着枪不顾一切地冲锋陷阵。爷爷端着长枪,向着前方冲去,昂着头,向着天空怒吼。内心的笃定,脚下的坚定,让这群年轻的战士不顾一切地驰骋在沙场。用一身赤膊对抗长枪火炮,爷爷被一颗子弹射中了右臂,他没有退缩,依旧跪地向前,实在端不动枪了,躲在土堆后喘口气,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土堆,才发觉胳膊上的血一股股涌出,他死死地用手去捂着涌流血的伤口;看向天际,似乎看到了红旗飘扬。 奶奶给爷爷包扎伤口,一边哭一边骂,骂他不中用,骂他不把那些凶恶的敌人都杀死。后来爷爷右臂里的子弹取出来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得勤活动着右手--剥核桃也就成了“康复训练”。每次说到这儿,奶奶都不再往下说了,可能是因为更血腥更残忍的场面实在难以回首,可能是因为差点失去亲人的恐惧令人心悸,“现在可算好了,党领导的好”。奶奶总是用这句话结束这个故事。我问爷爷为什么去朝鲜,他总是说:那时人民需要我,也是党和组织的命令,军人就是服从命令。 那天夜里的星光和月光,似乎就在那时,永远的停留在了爷爷的目光中。 半夜,爷爷脑梗,住进了医院,我在门外,爷爷在门内,我们好像只差了一堵墙的距离,却因为疫情防控的需要,怎么都见不到爷爷。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医生建议出院。 脑梗导致的半瘫痪,爷爷只能躺在担架上,被一辆大车运回家,我站在胡同口,不停地探出身子往外看,似乎想要看到几千里地之外,看到在路上颠簸的爷爷。 大车一拐进胡同,我便冲了过去,“爷爷!”我几乎是哭着喊出了积蓄已久的担忧和思念。“哎!”不能说话的爷爷,居然从喉咙里清晰地发出了一个回答,我知道他是喊出来的,我知道他是笑了的。 被安顿好在炕上,爷爷的目光落在了炕边那个椅子上,猛地开始抽泣起来,整个脸都胀红了,眼睛里诉说着急切,身体却因脑梗不能活动。那是我第一次见爷爷哭,也是最后一次。 星星似乎都闭上了眼睛,月光被云层遮住了些许光泽。 没过几天,爷爷走了。 那是个夜晚,同样的星光和月光,周围的一切都比那晚黯淡了一些,不知缺了什么。 爸爸收拾好爷爷的遗物,打包在袋子里,最上面放着那顶毡帽双手托起这顶毡帽,我仿佛又看见爷爷掀起帽沿,端下来,规矩的放在手边的样子——那一刻,那顶毡帽承载了世间一切的重量——军人对军帽的尊敬已成了习惯,军人对使命的敬畏已成了信念。 那是个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透过了南窗,射在这顶挺立的毡帽上,照在了我的身上,照满了整个屋子。 前天夜里,我梦到了爷爷。在梦里,爷爷还是一名军人,他仍戴着一顶帽子,那是军帽,傲然挺立,他用最雄浑的声音喊出“保家卫国”的口号;在梦里,爷爷意气风发,我也终于看到了百万雄师横跨鸭绿江的场景,战士们的肩上是出发的行囊和战斗的枪杆,战士的心;里是不灭的热情和永恒的光;在梦里,爷爷还经常去看他菜园里的“孩子们”,小心地在菜地上挪动,时不时弯下腰左右移动,时不时地抬起身看看天,便笑的没了眼。阳光仍洒在大地上,爷爷是深爱这片土地的,也爱他眼里的光。 村口那汪湖湾依旧映着四周的绿意盎然和人来人往,有人步履匆匆,有人踱步慢行;有人走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有人则走向了时间的永恒。 回家路上的风景依旧如昨,那条小路不再泥泞,家的方向依旧清晰。那座布满阳光的老屋子,那顶眼里心里的毡帽,便成了永远的的光亮。 那永远的光亮,是满含温情的爱情的柔光,是扎根土地的质朴的微光,是积极生活的热爱的炽光,是保家卫国的赤诚的荣光。那永远的光亮,照亮了少年怀揣梦想的前行之路,也照亮了家人们满载星辰的归乡之途。 那顶毡帽,见证了爷爷献给土地的汗水,献给战场的鲜血;那时的月光,辉映着爷爷对奶奶的温情,对战友的怀念——那时,爷爷的眼里总含着光。现在,日月依存,似乎分别了“黑”与“白”,承载着遥远的思念。凝视那束光,依旧辉耀,仿佛跨越了岁月的守候,叙述了生命的轮回,于未知的人生,永恒的光明。 坐在胡同口的石堆上出神:一个老人,不高,微胖,戴一顶毡帽,提一篓小菜,向前走着。一个女孩的声音叫住了他,他立马应了声“哎!”,清晰,响亮。转身,是一个身着军装的女孩最坚定的敬礼,军帽上的徽章映着阳光,映亮了那顶毡帽,映亮了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