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见过了那束光,我便笃信此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当海变成克莱因蓝,那里有栖居的沉船,鱼群绕着青红的珊瑚嬉戏,当肺里最后一丝氧气殆尽,或许我将就此长眠于海底。只是那束光莽撞的劈开这十万里的黑暗,我能依稀望见海面落暮已静谧。这好似庄周梦蝶的邂逅呵,我便用尽力气想要追随着他,直到发顶豁然闯入空气。
我以为我追上他了,可惜四周早被夜色环绕,他也没了踪影。心灰意冷,可我见过了那束光,就不再想回到黑暗里去。
那就用一生去追寻,哪怕如同水中捞月。
他也许会到森林里去吧。不曾畏惧路途奔波,遍地荆棘让我遍体鳞伤,尽管抬头是古木参天不见天日,低头仍是沼泽泥泞,无从落脚。疲倦时,一回忆起那温暖的光啊,我又马不停蹄的向森林更深处追寻。迷雾重重,前面似乎有光。跌跌撞撞的拨开浓密的灌丛,却发现是悬在森林中央的萤火虫。星星点点脆弱美丽的光亮,让我无比失望。
萤火虫告诉我,那束光远在天穹之上。
一架高高的云梯从森林中耸起,我只想追寻那束光。记不清楚搭建时的辛劳挥汗如雨,记不清楚攀爬时的战栗恐惧 ,我只记得我站在高高的云端,只能看到日月星辰划过指缝的间隙,很近,很远。抖着肩膀哭泣,我真的能凭那场意外的邂逅支撑自己,去追寻到他在哪里吗?失足,看似从天际陨落,化作一颗流星,追逐逝去的清风。无西楼,月如钩。
那只爱笑的狐狸把我送出森林,又在一望无际的海边与我分别。海水再次没过胸口,我忽然清醒,至少寻到他,告诉他我无端的爱意。晚风吹拂湿淋的外衣,依旧那么温柔,我独自站在雾里,看这人间明暗交杂。
我曾坐在屋顶,看着橙色的天空飞着迁徙的候鸟;也曾卧在洁白的雪地,听着雪花婉转的细鸣。企图从这一草一木,得到他的踪影。辛德瑞拉的水晶鞋说,他的手是温热的;爱哭的玫瑰说,他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小人鱼的尾巴说,他是泡沫上的彩色;就连花心的精灵也说,他像她的翅膀一样美好。
那时扬州三月桃花正纷飞,我却无心赏那风花雪月,落叶倚修竹,枇杷树下邀月独酌,我想,应是初心不负。
站在山脚下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追寻。巉岩沟壑枯木连天,他的温柔让我坚持下来;飞湍瀑流崖限当道,我对他的热爱丝毫未减。兴许受过月光微凉,就更加渴望这种强烈的滚烫。当我再也看不到可攀登的石壁,太阳恰好升起,磅礴散射千千万万束耀眼的光芒,我竟一时恍惚。那时万物皆臣服于我足下,光也为我加冕。
我明白,我追寻的不是那束光。那场意外的邂逅的确是命运慈悲的给予,当我鼓起勇气上岸的那刻起,那束光便常驻我心里。我的追寻,不问归期,不远万里,熬过禀冬夜长,光便与我邂逅同行,是一生所追寻,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