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的一张脸,眼睛因为脸部的臃肿只剩下一条缝,鼻子完全爬在脸上,尤其是那张嘴,像是被人剪去了嘴唇,又胡弄的缝了几针,皱在一起。唯有那耳朵,除了比正常人小了几倍外,到还不至于无法识别。
我虽事先有所准备,但一推开房门便看到这张脸,仍是被吓了一跳。我轻轻地给他掖了掖被子,他动了动,想必是醒了。
“你好先生,我是您的朋友,您别激动,我知道您很难过,但请您听…。”他用他唯一还能动的左手挣扎着:“朋友?呵,虚情假意。”
我早已料到如此,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先生,您听着,您是一个病人,我是医生,对您负责是我的本分。”他挣扎得更凶了,不惜拔掉右手上的液针。“我知道您很痛…”“啪”他的手碰倒了桌上的热水,吃了痛便更加躁动,“李华,给病人注射10ml镇静剂!”
他安静了一些,我起身拉开布满灰尘的窗帘:“伙计,你听我好好说说话行吗?”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朋友,你生病了,我不是指你的身体,我是指你的心。我知道你是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我相信你比我们都热爱。我也知道你是善良的,你总会容忍人们对你先天容貌的嘲讽抵触。你一定听说过‘上帝为你关了窗,只为给你开扇门。’嘿,你别这样盯着我,我不是上帝,不是我关了你的窗。”
我不敢正视他那双眼睛,充血,又毫无生机。在这双眼睛面前,我感觉同我那手稿一般虚伪,我将其揉成团,尽全力的。
“上帝让你更加善良,更加坚强,这是我们常人所不具备,上帝从不会抛弃你。”我起身四下走走,我感觉这房间有些许压抑,床案上的紫罗兰高雅又透出忧愁。
“我知道你很痛,你恨我,恨我揭开你的伤疤,但你必须明白,人生本就崎岖难行,我们都渴望它待自己好一点,我们不懈的追求光明,不停的祈祷温暖,但人生若是能如我们所意,那已不叫人生,我们总会在拐角与黑暗邂逅,”我转身面向他坐下,阳光从我背后散落,“我们总是渴望拥抱光明怯于黑暗,可是,只有在夜空中的辰星才是明亮的。我们往往惧于夜空而忽视了星空。”
我停了一会,我恍然又看见妻子患癌而去前的笑容,苍白却又温和。
“朋友,黎明前的夜很黑,但并不长久。阳光定会冲破枷锁倾洒大地。你若难受便哭吧。这一次,我的肩头借于你,但下一次,你得忍着!”我将肩头递过,他默默转头,枕边,湿了一片。
耳边传来抽咽声,我不禁忆起小女儿亲眼见到她母亲长辞时的悲伤面容,我心中一阵剧痛。
我悄然起身,掖了掖他的被子,我转身面向太阳:愿每个追寻光明的人都能邂逅温暖。我祷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