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联想
皮赢制好皮,发现阳光已洒满桌。
已是正午了。
制作皮影要先把皮上的毛、血去净,然后经药物处理,使皮革变薄,呈半透明,再涂上桐油。
皮赢的工作台靠着窗,此时沐着温暖,他感到惬意。
正所谓“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窗外是一枝交缠的海棠,花叶扶疏,上下错落,或散或密,玲珑有致。叶有深浅,出水嫩绿,花正盛开,红艳欲流。灿灿阳光下,枝欹斜而腾挪,印下柔软的花影,深邃而多芒,如同影窗所泛着的微黄的柔光。
皮赢看得入神,又想到皮影戏。他长长地叹息,四十余年来,作为皮影制作手艺人,他常常发出这样长长的叹息。
阳光醉人,皮赢有些不胜。
凝眸望去,长空寥廓。如今的都市好似一片巨大的流沙滩。沙砾不断地流动,无根无基,今天还在上层的沙砾,明天就被掩埋在了底部。因此,皮赢五年前搬回了荣镇。
皮赢走在街上,正迟疑自己不是正制皮吗?忽见记忆中的荣镇书摊。少小时跟着师傅学艺,既要学制作,又要学演戏,常常跑出来买一、二册画本,是为唯一的消遣。不变的是发黄的成年木架,一张红布铺在地上。放在高处的书会投下书影,但那些书恰是可望不可及的新书——从前皮赢向是只能在红布上的书山里寻找中意的书的。他掏出一百元,准备购买一本花鸟绘,那封面的颜色,以及书影的轮廓、曲线,他感到熟悉而亲切。
可是书并没有买到。
“怎么回事?”
潮州调响起,皮赢一怔,面前是一挂白幕,敲起了锣鼓点。灯光中映出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诉说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是《金殿见驾》!”
这正是皮赢的作品,曾使他一时声名大噪。
“还记得多年前曾在家乡看过的一场皮影戏,”皮赢喜红了脸,“那影窗上有大面积的山与水、花与鸟、兽与鱼。而且都是活的,水能流,云能飘,山光水色,美不胜收。”
“可惜啊,时光不能回流。”
皮赢常常想起从前穿梭于各大村子演出,晚风轻吹,卷落沙沙。残叶藏入清朗黑夜,月亮透过槐叶在正在演出的白幕上泻下水银,孙悟空的机智勇敢,让圆圆的大眼睛的小孩子们连连叫好,笑颜如朗月一样纯洁。
而如今呢?
如今也在提倡保护非遗,建立四级名录,实施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建立文化生态区。皮赢对此感到高兴,他自己也成为了非遗手艺传承人,常常有电视节目来找他录制。他乐意为人们介绍和宣传皮影艺术,同时也有不少的年轻人常常来寻求他的作品,剧院也常有皮影的演出了。
但那些关于影的画面,只能成为一盒久远的沉香屑。
忽然清风徐来,皮赢从梦中醒来。
“哎,一个影罢了,想这么多作甚?”
又梦到皮影了。
四川省绵阳南山中学高2023届2班刘家祎
指导教师:胡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