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光束的星火
冬风狠狠地切过田野,布满伤痕的土地发出呻吟。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举着手电继续往前走——好久没回乡下,我贪玩。一不小心太阳便已到了西边,更是走几步路的功夫便再也不见它的影。
迅猛的寒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更是让我睁不开眼,很快我迷失了方向,手中的手电在最后吐出几道光后也暗了下去。焦急之中,一团黄色的光晕进入了我的视线。别无选择,我沿着小路向它走去,一个转弯,一间小屋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禁吃了一惊——那黄晕原来不是电灯,而是一盏小小的油灯。那油灯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温馨,我轻轻走近这间小屋。透过洁净的窗户,一大摞书在油灯的光照下整齐地摆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一支钢笔摆在桌边闪闪地发着光。
我正好奇地打量着屋内,“嘎吱”一声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在一层厚大的风衣下,我依旧能看到他微瘦的身体。编织帽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和蔼地望着我,瘦削的脸上挟带着浅浅的笑。他冲我招了招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你是谁家的小孩?”他始终微笑着,眼中闪着热情,不由得让人亲近。我告诉了他我父亲的名字,在听到名字后他似乎有些惊讶,又仔细打量了我几眼。我借用他的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他便邀请我进他家避风,于是我进了小屋等待父亲的到来。我不经意间抬起了头,发现他家分明装有电灯。
“今晚风太大了把电线都吹断了,”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感,男子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还有学生的作业没改完,恰好这油灯派上用场了。”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老师。顿时,一个“乡村教师”的形象便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了,举止也变得拘谨起来。
“别紧张,随便找地方坐。”男子笑着招呼了一句便回到了桌前。我没有别的事可干,便好奇的望着他,看他工作。微弱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刻下来了他专注的神情。外面风声如鬼哭狼嚎般凄冽,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望着他那微微弯下的身影,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夏天的夜晚:那是一个寂静的晚上,晚自习下课后我在教室又留了很久,我想学校应该不会有别人了。而当我路过办公室时,却一眼望见了班主任俯案的背影。那背影竟和现在这中年男子的背影如此相似!
我不由得心中一酸,他只是一名老师,一名乡村的老师!但是他却使这样平凡的一个小村充满了希望。我想问问这名男子为什么工作会如此认真,为什么要选择这样艰苦的地方任教,为什么会选择当一名老师?可是我不愿打扰他,但从他那映着火焰的目光中,我想他一定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吧。他一定是爱孩子的,不然又何至于点燃自己去照亮那些孩子们走出大山的路呢?
屋外的风似乎小了一些。
直到父亲到来我才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男子原来是我父亲的初中同学。我对他道了谢,便跟着父亲回家。路上父亲颇为憾慨地对我说道:“那家伙,小时候拼了命地学习,就是想去大城市,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现在倒又自己回来了。你说又何必呢?”我听着父亲的话,看着那不远处的一群萤火虫,突然说道:"其实当一名老师也挺好的。”父亲沉默了许久,也说道:“是啊,他这样是挺不错的。”
我没有再说话。我想人这一生也就不过这样了吧,能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以星火点燃光束,为世间也曾留下抹光亮。而我,也将会把火焰接过燃尽自己, 就算是用那最后的星也会点燃光束。正如同那萤火虫一般,也能自己在黑暗中发点光,如此,又何必等候炬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