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是永远的光亮
“陪我去看日出吧,听说美着呢。”这是那次去医院,父亲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爸,今天……下雨……”他的眼睛有点肿,略带黑眼圈,呆呆地望着病房的门。他沉默了好久,想要开口却表达不出来:“你,是……我的……女……儿?”我点点头。他冷冷地说:“好好上你的学,不用担心我。”雨声滴答滴答,病房,有点冷。
这还是病情稳定的时候。有次他发病,把病房翻了个底朝天,一脸惊恐地,从床上跳到地下,又跑到床底趴着,嘴里还吼着:“你们这些吃人的鬼东西,全部都想害我!符呢?拿符来!符!”在焦躁中,父亲望向了他唯一没动过的地方——床单底下。他找到了所谓的“符”。这哪里是什么“符”,分明就是二年级时我画的一幅画。悔意顿时溢出。为什么,他还记得……
因母亲离开了父亲,从那以后,父亲开始颓废。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需要他抚养,他还有一个家需要承担,还有挑战等待他面对……父亲做出了一个决定——去异地打工。一走就是几年。几年,杳无音讯。在这几年里,没人知道他遭了什么罪。但他回来时,已经患上了精神分裂症。那时要是我多劝劝他,让他不出去就好了。
那幅画啊,画的是我和父亲一起去看日出的场景。幼稚的画风——太阳、鸟儿、山坡,还有,父亲把我举过头顶……那时我画完这幅画时,骄傲地跑到父亲面前,拍着胸脯:“我画的!好看吗?”父亲眯了眯眼:“不好看。你这手,怎么画的,不应该有五根手指头吗?怎么是一个圆?我闭着眼睛都比你画得好!撕了!太丑了!”我一听要撕画,用小拳头锤了他一拳,哭着闹着跑去奶奶那了:“爸爸是坏人!不和他玩了!”我以为父亲真撕了那幅画,没想到,他一直当宝收着。那一拳下去,他并没有正真的生气吧,可能还乐了很久。
从那以后,我很少让父亲陪我去看日出,也很少和他交流。一开口就会吵架。父亲一向话不多,一到我这就十分啰嗦。有次我看完日出回家,他问:“我给你做的早饭不好吃?”我摇摇头。“那你怎么不吃?不吃会长不高的!身体也不好,你看看你,身体都差成……”“够了!我不饿!你烦不烦!”他的话被我打断,他伸手就要打,眼睛瞪得溜圆,毛都立起来了:“好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吃饭,还想成仙了?”我冲进房间,把门一摔:“我讨厌你!”自此,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只点点头,尽量避免和他说上话。
我们的交流渐渐的少了,关系好像也淡了。可他心里总是有我。在他住院前,每个月都会在饭桌上发生这样的情景……他把盘里最鲜的肉夹给我 眼神还是那么冷:“多吃点。”这样尴尬的饭局,我几下把饭刨完,转身就朝房间走去。他叫住了我,皲裂的手从补丁裤兜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三张红钞票:“那个,生活费。省着点。”我觉得这是他应该的,理直气壮地拿了钱就走了。“明天天晴,还去看日出吗?”
……
父亲住院后,才明白,他真的很爱我。医生说,要他牵挂的人多去陪陪他,让他记起一些美好的事情,病情或许会有好转。所以我常去看他。临走的时候,他那双皲裂的手在病号服的裤兜里摸索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些卫生纸:“那个,生……生活费,省着点……”我接过那些纸,早已不知是雨还是泪打湿了我的眼眶,我哽咽着:“知道了,爸。爸,谢谢。”他愣住了。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明天天晴,陪我去看日出吧。”“爸,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雨。”雨声滴答滴答,我的衣襟早已被浸湿。父亲歪了歪头,目光呆滞,不再那么冷。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又没,打你,骂你,哭什么。好好,上,你的学,不用,担心我……”
眼泪终是一人流。我带着不知怎么形容的心绪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医院。等他出院,带他去看日出吧……黎明的光是父爱的光,周而复始;父爱如那道黎明的光,永不磨灭!父爱,是永远的光亮,待黎明之光降临,带他去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