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天空不时飘落雪花,北风呼啸着落叶,似在宣示冬的主权。夜将尽,一束光从我背后照来,照亮了前路,在前方留下一道斜长的黑影。光是一个简陋的手电筒发出的,母亲拿着,有些颤抖,在浓郁的黑中格外耀眼。自此浮云飘离了源起的山峰,一旁伴着离了旧林的孤鸟,带着一缕乡愁的影子,在漂泊中形影相吊。想必那影子也不愿离开温馨的小屋,憨态可掬的鸡鸭牛羊,还有时不时打着呼噜的猪仔。也许还有农田中忙碌的身影。这乡愁的影子中应当也有父母的一丝。他们积蓄半生精力和经验将我哺育,我早已融入了他们的影子。他们如同太阳散发着炽热的光辉,普照我的前路,万般光明。他们如同月亮,投下几缕温凉的月华潜入我的梦乡,留下故乡的印记。
就这样伴着孤单的影子,我留开家乡,到了另一个同样充满光明却又陌生的城市。一日复一日,时间匆匆,匆忙到顾不上被拉扯着的影子,当然也顾不上墙外路灯下那株枫树,早已变红,隆冬已过,深秋将至。浮云也漂泊了半个四季,染上了尘土,颜色不断加深,乌云滚滚,狂风大作,虽说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可他真的能云淡风轻吗?身为父亲的他,岁月早已无情地开始侵蚀他的健康,苍白的发丝,苍白的腰板已逐渐弯曲,曾经孔武的面庞也爬满了皱纹,年轮无情的用时光的刻刀在他脸上刻划,夺走了一个伟岸父亲的健康。鸡鸣拂晓,在机器轰鸣中,一米八的他,向着田间奔去收获我们一家的支撑,日光未亮将他的影子模糊在深深的夜里。旭日当空,骄阳似火,炽烤着他。在封闭的驾驶室中,除形同虚设的空调外,便只剩汗流浃背的他。烈日下他的影子缩成一个点,不时汗水洒落在皲裂土地上留下斑斑点点,影子好似不再是黑暗中的单一色调,似宝石般耀眼,闪着刺目的光明。月亮已悄悄爬上夜幕,点缀着零星几颗残星,他从一天的轰鸣中脱身,简单洗换后,妻儿早已进入梦乡,他也静静地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准备第二天的收获。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农民,生于黄土,长于黄土的农民,但他也是一位父亲,一个四口之家的顶梁柱。每当深秋他总是忙碌在田间地头,奔走于地块之间,面对着秋寒与残存的暑热,他以无言的沉默面对,他独自承受着这一切,独自承受着,沉默着。
考试结束后的下午,又是一次不如意的测试,临近第二次高考的我,不能容许第二次失败,可周测频频倒数,知识点的遗忘如同一记重拳将我们一次次击倒在地,难以喘息。不知觉间,太阳悄悄落下,昏黄的路灯下,走着拖着斜长身影的失败者,一个未经世事磨砺的复读生,阴云笼罩着,飘起了冰凉的雨丝,月亮也蒙上了一层光晕,似乎在为谁悲伤。在这冰雨中漫无目地走着妄图用这冷雨洗去内心的悲伤与忧愁,不远处枫叶下一个老翁向我招手,走近看,是一个年龄与父亲相仿的老者,在卖山芋。右手空荡的袖管,在寒风中飘荡,留下惨淡的影子。递给我一个冒着热气的山芋,默默地,收拾着小摊会家。不自觉的我接了过来,泪水夺眶而出,是因为与父亲相似的身形,拨动了记忆中的月光;也许是面对生活的态度,那坚忍;也许是这来自异乡的温暖,触动了心中的柔软。
回到宿舍,再次融入这浓郁的黑暗,梦想中父亲在田间耕作的身影,老翁在寒风中的身影,交融混合,与这凉夜显得不符,仿佛来自蟾宫。他们是旧时代的农民,过往时代的主人,踏足黄土,立于天地,隐忍坚毅,虽然生活艰辛苦难,但他们从容地度过了那段不怎么光辉的岁月,在岁月的图画中留下了自己的一抹颜色。
正因父母的言传身教,我今日坚韧不拔,正是他们身上长存的光辉,照耀我前行,他们,是属于他们的时代的代表,把一个时代的光辉投向新生代的我们,而我们必将顺着这时代强音,共振出属于我们的新篇章。
华灯初上,月未央,灯下舞影,时光不停,传承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