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执执念而生,是为众生。
老家门前有一棵歪脖子树。自幼年起我就打心底里觉得它不好看,粗糙而歪斜,枯枝败叶,春去秋来似乎颜色如故。
须臾十七载光景,歪脖树根也落下“残疾”——根部浮肿,看起来好生吓人。当然,再可怖于我无干,我望着穹顶天光想着。突然,一位少年背光而来,这倒是我第一次在老家院子里看到同龄人,闻他声音细碎道:“你好,幸会……”我漠然置之,当然,出于礼貌也点头示意。许是因为尴尬,他僵硬的笑了笑。我让他留宿了下来,未多过问他来自何方,去往何处,反正这老宅除了我和爷爷就还有一棵苟延残喘的歪脖树。
闲散生活易度过,有了这位突然闯入生活的朋友,我内心当然是激动的,连带着这棵歪脖树都抽出了几条格格不入的嫩枝。晨起念书,晌午小别,落日下几度夕阳拉长两人的身影,迷醉而美好……忽的一瞬我转头看向他,不知是否因着这余晖,他如此好看呵,充满光亮宛如神祇,我想,命运让我们邂逅,倒是对我如同馈赠,时间啊,就定格这一瞬而永恒,也不错!“我要离开了,去往远方。”他漠然的吐出九个字,我听着笑容凝固,心里钝钝痛,“……”那你还回来吗……还不待我说出一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段邂逅和陪伴,对他来说是如此廉价所以不必挂怀吗?余晖又映照着我目光,看着一个背影消失在火红的赤芒里。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空相无相……
半年之短,便让我立志攀登高峰,所谓登高望远,总能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到那一个背影不是吗?锦绣诗华,我终于改性,苦渡书海,看着这一本本或轻薄或厚重的书,也许是杂志,是文学著作,也许是史书。终于我会理性看待歪脖树了,它如此艰难也要生存下去,惨败至此也要发新芽!我又为何要睹物思人,看到一个小物件也能想起某人呢?最后开导我的竟然是这棵歪脖树,我对它生出了崇拜之情——便让我俩一同迈向前吧。
时间会让你抚平一切,我的确为了一次短暂的邂逅和离别,站起来去追寻一个人,现在见识了凿壁偷光的匡衡,入木三分的王羲之,成竹在胸的郑板桥,以一流画家著称的宋徽宗……能值得追寻的,从来都不会只是一个人——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只为了报效朝廷的一生夙愿,郁郁而终;“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能“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李白,也不免抑郁悲情。不论寒霜酷暑,总会有值得追寻的远方,我想,他的离开也是有他志在必得的东西吧,一次邂逅,也仅仅是他停下来歇歇脚,我也正好仰仰头,一眼一瞬便执此一生。终于在那个夏天,蝉鸣蝈曲,盛夏的气息携来远方的消息,我告别了老宅,踏上了我的远方,心里默默感谢曾经那位少年,谢谢他给了我动力和意义。
南柯一梦,我又看到了他。原来是一抹天光,短暂的美好,各自奔忙。桎梏已除,遇见了更好的自己。“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无想无念,相忘于江湖,就是对于命运使然的下一次邂逅。
听说老家那棵歪脖树枝叶婆娑……